大一個家,可一旦走了,誰知道將來如何?交趾連年叛亂,常常聽說有朝廷派去的官員蒙難被殺,若是長子張信有什麼萬一,長房轉眼便是孤兒寡母。雖說張攸和張超張起父子並不是薄情寡義的性子,但以後的事情卻說不準,更何況東方氏又不是省心的人。因此,她最能指望的自然是重情義的張越。

顧氏這點小心思別人自然無從得知。東方氏奈何不了方水心,於是少不得將火氣撒在別人頭上,剛剛在小議事廳給了一個做事怠慢的媳婦二十大板,才一進來就聽到顧氏這麼一句話,心中頓時深有不忿。論自身品級論妻子家世,張超哪一點不及張越,就是論父親,張攸也比張倬出息得多,偏生老太太竟是這樣偏心,這些天一顆心只放在張越身上忙前顧後。

當下她就款款走上前去,滿臉笑容地說:“老太太不用擔心,不就是皇上召見麼?越哥兒又不是第一次面聖,這其中關節當然掌握得好,不會有事的。”

“你懂什麼!”

這會兒顧氏心情正不好,聽到東方氏這話頓時惱了:“面聖若是那麼容易。外頭那些官員何至於戰戰兢兢?別看超哥兒如今一步步走得穩當,他單獨見過皇上幾回?你去問問他,見皇上的時候是不是腿肚子抽筋背上冒冷汗,生怕說錯了一句話?面見天顏,還要懇求那麼要緊的事,若稍有差池,那可不是玩笑!”

被顧氏聲色俱厲地這麼一斥,東方氏頓時有些拉不下臉。這會兒不但馮氏在,而且就連媳婦李芸也正在旁邊伺候,屋子裡更是有一堆大小丫頭。她以前在家裡說一不二,駱姨娘被她壓得從來不敢說話,大小丫頭更是老老實實,如今好容易盼來了丈夫,卻多了個動不得的姨娘,在婆婆面前更是常常受排揎,她哪裡還忍得住?

當下她就不滿地嘟囔說:“這婚事素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家如今都成了那個樣子,又不是什麼頂尖的家世背景,越哥兒何必非得挑他們家?為了這事情還得讓全家人擔驚受怕,冒著那種風險,何必呢!”

她自作聰明地把全家人一塊掃了進去,說完這話,待到四周鴉雀無聲,她方才感到有些不對勁。抬頭一看,她發現顧氏那眼神陌生得緊,那目光更是如同刀子似的,彷彿是氣得狠了。這時候,她便有些驚慌,忙訕訕地說:“老太太別見怪,我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不過是隨口那麼一說罷了!”

就在顧氏面沉如水彷彿隨時要發火,屋子裡亦充斥著一股讓人窒息的僵硬氣氛時,外頭忽然傳來了一聲又驚又喜的嚷嚷:“老太太,三少爺打發人回來了!”

這一聲之後,正坐在炕上生氣的顧氏頓時一個激靈站了起來,也不要丫頭伸手攙扶,竟是疾步來到門前親自打起了簾子。見一個管事媳婦滿臉喜色地站在下頭,她立刻明白這一回事情定然辦得妥貼,心頭頓時一塊大石頭落地。

那媳婦原本就是報喜的,見老太太竟親自出來。一驚之後連忙屈膝行禮,隨即急急忙忙地說:“老太太,三少爺剛剛打發了連生回來。說是一切順遂,皇上還賞賜了他十匹遍地金緞子。因皇上派了幾位公公去宮中庫房取東西,所以他要在宮門那兒等候一會,生怕老太太擔心,就先讓連生回來報個信。”

跟出來的眾人一聽見這麼一番話,大多是大喜過望,只有東方氏又驚又妒。而自打張信貶謫交趾,馮氏低調了許多,再加上又有顧氏提點關係利害,她此時竟是比誰都高興,上前扶了顧氏的胳膊,她就笑說道:“越哥兒果然是有福之人,這事情辦利索了不說,而且還得了賞賜。昨兒個我去探望英國公夫人,她正好說江南貢緞前幾天剛到北京,皇上還不及賞賜,誰料想越哥兒這就拔了頭籌!”

“老太太,您打剛才起就是坐立不安的,如今既然三少爺有了準信,您也該放心了。”白芳自恃如今是顧氏身邊最有頭有臉的丫頭,也笑吟吟地攙扶了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