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輔自是當仁不讓,從安排佛事道場到其他,早就都預備得妥妥當當,再加上張倬這個嫡親兒子趕了回來,內外更是安心。既是整日子,又有好些誥命上門,內中便是眾女眷陪著接待了。

儘管鄭芳菲乃是長房長孫媳婦,但由於剛剛過門,這種時候馮氏也無心給兒媳做什麼規矩,更不好立刻把人拉出來見客,思忖杜綰正好有孕在身,在上午一番行禮舉哀之後便索性把人送到了西院。一來妯娌倆可陪著說說話,這家裡的情形也能幫著解說解說,二來杜綰人善心慈,交好這麼個嫂嫂總是好的,三來她也怕新婦在喪期有什麼舉止不周的地方。

由於是齊衰重孝,儘管懷胎八個多月,杜綰仍是和別的孫媳一樣身穿粗麻布喪服,就是內裡也都換上了布衣。端詳著對面這位剛剛過門的弟妹,見她雖落落大方,眉眼間卻仍有些不安,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初嫁的模樣。

兩人對坐著說了一會話,水晶便帶著幾個小丫頭送了飯上來,卻是一碗白米飯,四碗清淡小菜,另一碗卻是一大碗肉湯麵。齊衰重孝原本不能用肉食,但杜綰畢竟是有孕在身,為了胎兒不得不破例,只其他菜中卻是幾乎不見油花。杜綰這幾天總算是調理得胃口好了,一大碗麵不過須臾就吃得一乾二淨,抬頭就看見鄭芳菲幾乎沒動筷子。

“四弟妹,你這是……”

鄭芳菲不過剛剛及笄的年紀,素臉上不施粉黛,卻仍是掩不住那秀美。此時見杜綰滿臉關切,她連忙搖了搖頭道:“三嫂,我不餓。”

“怎麼會不餓?這成婚之日素來規矩繁瑣,更何況這次又是……你前兩天在家裡恐怕就沒吃什麼,今天要是再不好好墊一墊肚子,下午那麼多事情,恐怕熬不過去。再說了,只是禁肉食,白飯素菜總是不忌諱的。老太太倘若還在,也不願意餓了你。我知道你擔心失了禮,放心,雖說是逢七則祭,卻沒有逢七不食的規矩。”

見鄭芳菲被自己說動了,隨即便捧起碗來,卻只是把碗裡的飯撥得一粒不剩,四樣素菜一樣都沒有動過,杜綰忖度這是對方的心意,也就不再多說。等人把碗盤撤了下去,她便少不得解釋了一些家裡上下的情形。只是雖說妯娌,畢竟還只是比陌生人好一丁點,她自然不可能涉入太深。下午又是一番行禮規程,妯娌倆一起前去,儘管辛苦得很,但杜綰經歷了頭七二七,又因為之前幾個月養精蓄銳養好了身體,總算是平安熬了下來。

轉眼間張越的一個月假期已經過得七七八八,眼看就只剩下了最後兩天。唐宋但逢期喪盡皆給假,齊衰一年給假三十日,但到了大明,除卻丁憂大喪,其餘期喪頂多都只在逢七之日給假一天,就是這可憐的假期常常還要取決於上官的心情。因此張超張起兄弟頭七請了七天假,之後就只能在逢七之日向掌事官請假,倒是張越這一趟還寬裕些。

這天乃是四七,上門主持的乃是張輔的三弟張軏,畢竟,張輗即便想來,如今還仍在待罪之中,只好放老實一些。就在靈棚中致祭完畢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了一個突兀的聲音。

“諸位老爺少爺,宮中派人傳旨來了,是給三少爺的!”

先頭太常寺遣使弔祭以及東宮遣使弔祭,家中上下都是除喪服往迎,該有的誥贈賻贈都已經到了,如今乍聽得有旨意到,上上下下雖覺得狐疑,但少不得又一陣忙碌。各自除喪服按品級穿戴好了之後,陽武伯府當即中門大開,一家人按長幼尊卑排序將中使迎了進來。然而,見著人的一剎那,張越卻是大吃一驚。

這不是平日見慣的張謙陸豐乃至於劉永誠海壽等等,那竟是內官監太監,那位赫赫有名的鄭和!

這些天因為喪事的緣故,他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根本不知道鄭和已經再次下西洋歸來,此時瞧著鄭和一身大紅緞紗麒麟服,他不禁想起這是鄭和第六次下西洋。而據他的記憶,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