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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如今重回故地,發現當年的小村莊比從前何止熱鬧了一倍,而且彷彿有些小鎮的雛形,他心中大是感慨。此地已經是山東地界,趁著靠岸停泊過夜,他便索性帶著牛敢等四個護衛和幾個置辦飲食的小廝一同下了船。
一路穿過碼頭,身穿青布袍子的他看上去並不起眼。他有心瞧一瞧這個新鮮出爐的小鎮,便打發那幾個小廝自去採辦,自己則帶著牛敢張布四人四下裡逛了起來。就在他隨便走進一家小客棧的時候,卻發現靠牆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個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女人。
不但是他,坐在那兒的唐賽兒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裡遇見張越。此時此刻,她只有一個人,一直不離左右的唐青霜並不在,青布包頭藍布交領衫子黑色布履,不施粉黛的她瞧上去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民家少婦。剛剛打發了幾個上來搭訕的無聊客商,這會兒她正一手拿著盛著酒的小瓷碗,目不轉睛地盯著張越看了片刻,她便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張公子,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
儘管張越只是當初在孟家見過唐賽兒一回,之後除了馮遠茗提過一次,他幾乎就完全沒有再聽到過這位白蓮教教主的任何傳聞,但朝廷的海捕通緝榜文還在,張越看著那張幾乎沒有絲毫變化的臉龐,很有一種嘆氣的衝動。可人家既然沒有見著他就要喊打喊殺的,更沒有立刻抽身而走,他便索性走上前去:“沒想到你還在山東。”
“我只是趁著清明祭掃先夫的墳墓,沒打算在山東多停留。”唐賽兒哂然一笑,見張越只是站在那兒,她便漫不經心地說,“既然遇上了便是有緣,張公子何妨坐下喝一杯?算起來你那妻妹是我的小師妹,也不是外人了。”
張越從來沒想過會再次見到唐賽兒,因此壓根沒料到對方竟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官匪有別固然不假,他固然可以想辦法留下她,但要是她真用什麼魚死網破的法子,對於他同樣是大麻煩。畢竟,馮遠茗確確實實是這位白蓮教主的師傅——儘管只是醫術上的師傅。
扭過頭掃了一眼身後四個目不斜視的護衛,他覺著自己這時候再站著反而更扎眼,於是便依言坐了下來。看到唐賽兒擺擺手向一旁的夥計又要來了一套碗筷,又無所謂地在他酒碗中斟滿了,他不禁越發覺得摸不著頭腦。
要知道,他先頭在青州奉旨監斬,那屠刀之下可是一口氣殺了幾百個人,其中多半都是白蓮教徒,若是說和對面這位有血海深仇也不為過。
“人老了,心也軟了,這幾年我沒殺過幾個人。”舉起那個粗製的白瓷酒碗喝了一口,唐賽兒便淡淡地起了個頭,見張越臉色猛地一僵,她便放下了杯子,“我不比你,你雖然是文官,可這些年你殺過的人,恐怕手指頭都數不過來吧?只是老了也有老了的好處,至少我比從前精明些,不會被人算計了也渾然不覺。嶽長天死了,那位漢王世子也死了,我的仇已經報了一大半,你不用擔心我還會揪著你不放。”
頭頂上不再懸著這麼一柄利刃自然感覺不錯,但是,聽到唐賽兒提到的這兩個名字,張越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京師大亂的那一夜,他聽說自己家附近的巷子出現了一具莫名屍體,等到塵埃落定之後就讓胡七去查了查,等得知是嶽長天時,他索性就沒有對其他人提。至於漢王世子的死他倒是從來沒往某個方向去想,如今聽來,難道也是這個女人的手段?
“唐姑娘,你就想對我說這些?”
“我只想對你說,不要小看了女人!”唐賽兒滿斟一杯,隨即舉杯一飲而盡,這才將杯子隨手撂在了桌子上,“女人一旦偏執瘋狂起來,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以後要是官府能公正一些良善一些,朝廷能夠少打仗,興許我會用這雙殺過人的手做羹湯過過平淡日子,但若是不能,我也大可豁出去!我奉勸你多加小心,你可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