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又是剛出了大牢,但張信仍然是帶著兒子張赳和侄兒張越一同迎了出來。等楊士奇在靈棚行禮拜祭了之後,他便尋了藉口只命張越一人相送。望著那一老一少的背影,想起自己昔日擔任工部侍郎時自以為官運亨通前途光明,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只有重重摔了那麼一跤後,他才真正體會到,若非張輔三徵交趾功勳卓著,他那時候怎麼都不可能一躍而佔據侍郎高位。這官運亨通不稀奇,像楊士奇這般遭遇挫折仍然能復起才是真了得。那時候的他,還遠遠沒有這樣的自知之明。

從儀門正道一路送楊士奇出門,張越得知對方乃是今日剛剛得脫囹圄便前來拜祭,自是心中感激。然而,他一個謝字剛剛出口,楊士奇卻搶先說道:“詔獄的日子素來難熬,從前有犯官入獄,因家屬打點不到,活活凍餓而死的也有。之前我入獄才兩日,你和世節送的東西就捎帶了進來,要說謝,也該我謝你們的一片心意。”

因楊士奇當初好意替自己引見其他士子,又指點過學問,就連萬世節這個至交好友也是在楊府會文的時候認識的,張越一直心存感激。此時聽人家說了這話,他連忙真心誠意地說:“東里先生和岳父乃是至交,昔日於我也有指點提攜。得知您下獄的訊息,我能做的也只是稍稍打點而已。您說一個謝字,豈不是讓我無地自容?”

“當初你岳父入獄之後,我能做的也不過是在皇上面前暗示一下他的好處,其實沒能幫得上什麼忙,如今想想也覺得慚愧。不得不說,要說勸皇上寬宥,我遠遠比不上楊勉仁。他雖個性稍急不能容人之過,但哪怕是和他有嫌隙的人,一旦落難他也會在皇上面前婉轉相勸,就是你岳父的事情,他亦有從中進言。夏原吉吳中能保不死,也是他進言的緣故。”

身穿素色布袍的楊士奇忽然停住了步子,旋即側過了頭來:“先頭你守禦興和立下大功,封賞的事情久久不決。五府勳貴的合議是讓你由文職轉武職,授指揮使,皇上駁了;六部合議的結果是遷你通政司或是太常寺,甚至連國子監這樣離譜的地方也提過,皇上還是駁了;等到內閣合議的時候,楊勉仁提出由你巡撫宣府,封賞延後,皇上方才滿意。雖說他從前對你升遷太快不以為然,但這也是好意,畢竟,他是你的座師,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由於大伯父張信擔心家中幾個小的熬不住,昨天晚上便分班輪流,每人都歇了幾個時辰,因此張越這會兒不比前幾天的恍惚不濟,腦袋自然還清楚。儘管當初封賞的由來他也聽說了一二,但畢竟不像楊士奇這樣親身經歷,哪裡能知道得這般詳盡?他自己就是心思重的人,一直覺得楊榮太過機敏不好打交道,如今看來,他還是承了人家莫大的人情。

以怨報怨,以德報德,這本就是他為人處世的準則,當下他立刻對楊士奇肅然一揖道:“多謝東里先生提醒,否則我恐怕糊里糊塗承了恩情猶不自知。”

見楊士奇含笑點頭,又緩步往前走,他心裡陡地想起了一件要緊事,連忙快步追了上去。他知道楊士奇至今沒有把妻兒接到身邊,那座御賜的宅第中甚至沒有多少家人隨同伺候。儘管這算得上清廉,但他記得史書所載楊士奇的長子因橫行不法被判死罪,牽連楊士奇請辭,最後甚至活活氣死,因此他自然不希望這位名臣落得如此下場。

“東里先生,我聽說世兄仍留在鄉里,為何不接了上京來?”

一說起兒子,楊士奇頓時露出了悵然的表情。他仕宦多年,雖說一直有書信寄回去,但二十餘年竟是沒有機會回過泰和,長子楊稷至今也就是來看過他三次,每次短暫團聚之後,他都會催促兒子趕緊回鄉。說是父子,可連說一句話都得靠書信。

“京師繁華,於年輕人來說容易壞了心性。泰和多世家大族,楊氏向來以仁德傳家,況且有他母親的管束,我也沒什麼好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