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一口氣:“所以說,什麼勳貴之家,那種幾十口人的大宅門裡頭,何嘗消停過一日。我自幼便在遼王府長大,也曾見過那位王妃尊榮背後的辛酸苦累,早就明白做女人的,只有兒子才是真正的倚靠。總算我心願得償,有了三個兒子,可兩個都是自小多病,唯一一個也不是長壽之兆。我放不下他們,但我若活著,反而更害了他們……”

最初只是驚疑,但此時紀香竟是越聽越覺得不吉,連忙勸解道:“娘娘千萬別多心,雖說自太祖皇帝起便有殉葬,可從來都是選的那些無子嬪妃,想當初寧妃娘娘不是壽盡而終麼?您好歹還生養了三位千歲爺,再說了,您看李賢妃和張順妃,她們都心安得很……”

“她們早就不得寵了,和皇后又走得近,自然心安。”

郭貴妃從妝臺上拿起了一個雕漆紫檀木九龍戲珠的匣子,輕輕摩挲著上頭的圖案,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時候:“皇上和皇后夫妻情份多年,我自然不如。我能做的不過是讓皇上快活些,而不是用那些大道理和禮法約束了他,所以,誰都知道,皇上更喜歡我。哪怕皇后大權在握,深得太宗皇帝和皇上的敬愛,她也從來沒有真正懂過皇上的心。只有我真正視他如夫,視他如君!人人都說他是我害死的,如今我便追隨了去陪他!”

言語間,她已經是輕輕開啟了匣子搭扣,右手猛地握住了其中那件物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一下子抄起那柄鋒利的匕首,用力將其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當背後響起了紀香的驚呼時,她的意志已經漸漸模糊了下來。

哪怕是死,她也不會等著張皇后借朱高熾的旨意讓她殉葬,更不會再露出乞憐醜態!只要她的孩子能好好活下去……

郭貴妃自剄的訊息傳來時,朱瞻基正在撫慰自己的那些弟弟。他是皇長孫,之後又早早封了太孫,和諸弟起居等等並不在一處,但對幾個弟弟都還關愛有加。這會兒因為天熱,人人都熬得滿頭大汗,自來多病的滕王和衛王更是難以支撐,當聽到郭貴妃死訊時,滕王腦袋一歪就昏厥了過去,郭貴妃所出的梁王亦是放聲大哭,只有五歲的衛王依舊懵懂。見此情景,朱瞻基一面命人請太醫,一面令人服侍諸王留宿宮中,自己則是匆匆趕往長寧宮。

在長寧宮大門口,他恰好和趕到此地的張皇后撞了個正著,連忙喚了一聲母后。見張皇后望著那藍底金字的牌匾出神,深知後宮那些名堂的他不禁有些奇怪。

“想不到郭貴妃竟然如此剛烈。”

張皇后沒想到郭貴妃竟然會不聲不響走了這麼一步,嘆息了這麼一聲,心中竟是不知道什麼滋味。等和朱瞻基一同入了長寧宮,得知宮女紀香殉主觸柱而亡,她更是覺得一陣難言心悸,竟是站在最外那間屋子,無法再踏入一步。在原地默然站立了好一會兒,她便扭頭對朱瞻基說:“她亦是你庶母,你且去瞧瞧她最後一面,我就不去了,免得見了生悲。滕王梁王衛王可憐得緊,他們都是你的嫡親弟弟,日後若有恩賞,自當優撫他們,你可明白?”

“是,兒臣記下了。”

朱瞻基回京之後,已經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對郭貴妃自然極為不滿,但此時人都死了,他也沒什麼其他話好說,便答應了母親之言。進了屋子,見屋子中央和角落赫然是兩攤觸目驚心的血跡,即便他並非沒有見過血的雛兒,也忍不住呆了一呆。初時匆匆而來,只以為郭貴妃白綾自盡,如今方才知道那是用刀,即便是他心頭成見已深,恨意也有幾分變成了悚然。

“郭貴妃依禮陪葬山陵,紀香亦厚葬,優撫其家人。等發喪之後,暫封長寧宮!”

國喪期間的這麼一個插曲並沒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