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上奏,但關鍵時刻卻是上一本準一本,那種百發百中的準頭就連楊士奇也自嘆不如。

次日一大清早,張越穿戴完畢準備前去應天府衙點卯。才到門前,他就突然看到了門前那堵牆上有幾個猶如小孩塗鴉似的標記,微微一愣便彷彿熟視無睹似的上了馬。一路到了衙門,一如既往會齊了其餘同僚,又是參禮又是開堂等等,到了巳時三刻,他手頭的公務就料理完了,便和章旭打了個招呼去了府學,又把兩個學生兩個長隨留在府衙公房料理事務。

由於劉觀抵達了南京,張越便吩咐人頭情面最熟的彭十三在諸勳貴之間往來,自己平日只帶牛敢和張布隨行,留著其他兩個護衛看守宅院。這會兒他只在應天府學呆了一小會,與前來辦事的那位南京工部員外郎商量了修繕貢院和府學事宜,隨即便從後門悄悄出來。這些天來,原本那些盯梢的錦衣衛都不見了蹤影。畢竟,前時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南京錦衣衛亂作一團,就是直屬北京錦衣衛的衛所這當口也不敢大肆活動,他的行動就便利了許多。

在一家小茶館中將素色圓領紗衫褪下收在包袱裡,他就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月白交領直裰,戴了青色馬尾紗逍遙巾,又拿出了一把水墨美人摺扇充數,看上去便一如尋常的江南士子。快到太平門時,他和張布牛敢在一處車馬行中寄放了馬匹,隨即徒步往太平樓走去。

因一頭對著皇城後門,一頭就是玄武湖,毗鄰太平門的太平樓向來就是文人墨客彙集之地,張越這身裝束自然是尋常得緊。吩咐兩個護衛在底樓大廳找個座頭叫上酒菜等著,他就緩步上了樓。等到了二樓報了一個名字,立刻就有人上前把他引到了角落的一個小包廂。他一進去,便看到裡頭的人正是胡七,此時看到他立即站起身來。

“大人!”

胡七站起身拱手行了禮,見張越坐下之後又頷首事宜,他這才跟著落座。不等張越發問,他就趕忙解釋道:“如今皇上對北邊軍情並不關心,所以職方司的諜探佈置就暫時緩了一緩,好在崔大人幫忙,咱們的官身都一個個解決了。趁著現在還閒著,我擔心南京這邊人不夠使,就自作主張到了這裡來,還請大人恕罪。”

“你都已經先斬後奏了,還提什麼恕罪不恕罪,難道我還能趕你走不成?”張越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見人訕訕地低下了頭,他這才沉聲說,“你得記著,如今你也是有名頭的人,不再是從前的名不正言不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跟著張越多年,胡七自然知道張越面上隨和心裡透亮,此時聽到這一句方才鬆了一口氣,連忙欠身答應。等到稟報了一些京中情形,他又解釋說自己此行用的身份是滁州一個久試不第的老秀才,得了知州夏吉的薦書找張越混口飯吃。他出身雖低,但確實肚子裡有些墨水,見張越聞言會心一笑,他就說起了抵達南京之前在江南之地轉了七八日的見聞。

“蘇州府因知府被罷一事民情激憤,聽說是已經聯名署了萬民書,要上南京來請願。我悄悄打探過,要說貪賄,那位巡按御史才是真正不乾淨,收受的財物從田土到僕婢不知凡幾。但由於他低調,民間很少有人認識他,所以此次還未將矛頭指向他……”

此事張越當初經過蘇州時也讓彭十三去打聽了一番,只沒有這麼詳盡,聽胡七一樁樁一件件說得栩栩如生,他的眉頭不禁越皺越緊,繼而便冷笑道:“自己不乾淨還敢彈劾別人貪墨,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微微一頓,他就想到了一個法子,當下就吩咐道:“南京如今龍蛇混雜,各式各樣的眼線人等太多,你不要呆在這裡。你去蘇州,把那位巡按御史的劣跡張揚開來,儘可讓百姓知道這是一個什麼貨色。注意一些分寸,把事情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如果還有工夫,查一查南直隸的其他御史,倘若也有官聲不清的,不妨也撂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