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都很捨不得女兒,但考慮到寒冬趕路的辛苦,兩人不得不忍痛把孩子留在京師交給大嫂李芸照應,等孫氏上京再由她看顧。至於小靜官他們則是帶著,起初也擔心路上寒冷小傢伙有什麼不妥,但十幾天下來,由於路上走得悠閒,小傢伙是精精神神,連一聲咳嗽都沒有。同行的孫翰自是嘖嘖稱奇,張怡卻不免想到了自己留在京城的一雙兒女,便常常藉故抱抱孩子解悶。

這天傍晚,風塵僕僕的一行人總算是抵達了徐州。算著年底總能趕到南京,大夥兒自是鬆懈了下來,卻是懶得再去驛站公館和人爭地方,直接就在城裡尋了一家乾淨整潔的客棧,把整個客棧都包了下來。張越好好打理了一下自個兒,覺得腦袋隱隱作痛,就命店家把飲食直接送進各自屋裡。時值冬日生意不多,掌櫃夥計殷勤伺候,忙前走後不在話下。

由於有兩次出塞的經歷,張越如今一貫睡得極輕,這天夜裡睡得正香的時候,他忽然隱約覺得外頭有動靜,於是一個激靈就驚醒了過來。發現身邊的杜綰睡得正香,他就沒有挪動身子,側耳細細傾聽了一陣,很快,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就變成了陣陣喧鬧。

“官爺,小民決不打誑語,今兒個客棧裡頭住的都是些北京來的客人,那模樣非富即貴,絕不可能是什麼夾帶私貨的軍戶。而且,這會兒人都歇息了。”

“誰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開河?讓開,我要帶人搜檢搜檢!”

聽清楚這聲音,張越頓時皺緊了眉頭。支起胳膊肘才探起了身子,他就聽到外頭傳來了彭十三的大嗓門。不過是三兩句,外頭就陡然間安靜了下來,只依稀傳來了幾聲帶著低聲氣的賠罪聲,旋即就徹底沒有了聲息。雖說事情已經解決了,但他卻覺得心下納悶,重新躺下時,他又發現杜綰也已經醒了。

“外頭有事?”

“放心,老彭已經解決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張越隨手給杜綰掖了掖被角,自己也閉上了眼睛。只是,被這麼一驚,他卻是很難入睡,腦海中一樁樁事情都浮了起來。一會兒想起了要走遍天下去採藥編書的馮遠茗,一會兒想起了在北邊音訊寥寥的萬世節,一會兒想起了這回臨行也沒能好好和杜楨說上幾句話,一會兒想起了去見楊士奇和沈家兄弟的情景,一會兒想到唐賽兒會不會不管不顧向朱高煦下狠手……也不知道想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夜多夢,清晨醒來的時候,張越只覺得渾身上下痠痛不堪,腦袋也彷彿痛得要裂了開來。他這些年東奔西跑,幾乎就沒有真正停歇下來的時候,偏巧卻很少生病,這時候卻知道情形必定是不對了。勉強喚了一聲,杜綰忙坐起了身子,見他面色緋紅便慌忙讓人去請大夫。忙亂了一早上,張越吃了一劑藥就再次睡下,其餘人則是聚到一塊商量了起來。

“大夫說他病得不輕,恐怕要耽擱一陣子,二妹妹和二妹夫……”

“橫豎我那上任也不著急,不在乎遲這麼幾日,且等元節病好再走!”孫翰卻爽利地打斷了杜綰的話,又嘆道,“元節這身體一向如同鐵打似的,想不到如今這種時候卻偏生病了。只不過這一路太冷,幸好咱們走得慢,趁著這時候,大家索性一塊休整休整。此去南京沒多少路了,我讓人送個信過去,別人也就不會說什麼閒話了。”

張怡素來是丈夫說什麼就是什麼,自然不會違逆,杜綰想著兩人在也好有個照應,聽了這話便謝了他們,等這一對走後,她又吩咐多派兩個人照應兒子。忙完了這些,她正打算再去看看張越,靈犀卻拉著彭十三進了門來。

“少奶奶,他說要向您稟報一下昨晚上的事。”

一提到昨晚上的事,杜綰頓時想起了自己驚醒過來時看到張越醒得炯炯的,忙對彭十三問道:“昨晚上外頭確實吵吵嚷嚷,彷彿是有人要抄檢這客棧,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