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以嚴苛規矩約束下屬的人,他更是從來沒什麼好感。因此,鄭和說得直接,他更是覺得其人值得欽敬,當下便問道:“鄭公公可想過以後再下西洋?”

“下西洋……朝廷如今務求節儉,上下官員多半都是反對此事,我縱使想再請纓,也不會湊在這種時候。但是,張大人你既然是曾經提出過開海禁,那麼我有幾句話想說。”鄭和重新坐下,又目光炯炯地盯著張越,“數百艘寶船下西洋,不少人都覺得這是徒耗錢糧炫耀國威,而外夷來貢,多半是趨利而不是慕威,所以不足取。但是,倘若不是寶船頻繁出航,這條航道仍是海盜橫行!而且,並非我誇大,寶船遠洋,西南夷各國懾服,交趾自然得利。”

說到這裡,見張越聽得仔細,毫無不耐煩的模樣,鄭和頓時更來了興致,端起茶潤了潤嗓子之後,便又開始一樁樁一件件地歷數下番的諸多好處,待口若懸河說到最後,他卻忽然停住了,隨即竟是笑了起來。

“囉囉嗦嗦竟是說了這麼多,想不到我也有這等饒舌的時候!張大人,我知道你不是因循守舊的人,既然力主開海禁,自然不會把寶船當成純粹的取寶船。我如今年紀一大把,哪怕不能再出海也無所謂了,只希望能為那些官兵謀一條路子。”

此話一出,他便死死盯著張越,見對方面上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禁有些失望。他自然不是沒有私心的聖人,幾次下西洋都是帶著這麼一支官軍,早就是如臂使指,無論於公於私,他都得安置好這支他使喚得動的隊伍。而且,張越還年輕,又和皇太子朱瞻基交好,決計不會沉寂一輩子。倘若到了那一天,他鄭和還有再度楊帆的機會。

“哪怕朝廷從今往後不再下番,這些官兵的出路倒不是沒有辦法。鄭公公可知道,我曾經上書請試行海運?比之漕運,海運看似繁複危險,但在溝通南北上頭決不遜色於漕運,但這就需要大批懂得海上營生的人。下番官軍去做此事,無疑極其適合。讓他們在運糧之外帶上私貨,則運糧之外還可得利,生計也就解決了。”

自從永樂年間會通河鑿通,運河清淤等等完成,海運就一度廢止,再加上鄭和一直在海外,張越這摺子直接呈遞給的朱棣,他自是一無所知。此時深感興趣的他急忙追問了一番,繼而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下洋寶船每次都需整修,尤其是大船更是如此,倒是那些輕便小船,用來運糧恰是便宜,也免得在港口裡頭停泊著浪費了。”

“當初太宗皇帝對於此事有些意動,但權衡再三仍是暫時擱置,卻也首肯過。只是,如今皇上新登基,此事恐怕難以立刻實行,可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盡力想想辦法。鄭公公,你回來也已經有一年多了,那些寶船都停在太倉劉家港,若是一直沒有好好修繕,恐怕不過多久就是一堆朽木,這件事還請你多多留心。至於下番官軍,其他的我暫時幫不上忙,讓他們和京衛一樣支米卻是還能做到的。這不是什麼仗義,而是公義,昔日的功臣落魄至此,豈不叫人心寒?”

儘管曾經是紅極一時的親信宦官,但侍奉多年的朱棣已經去世,鄭和與朱高熾並沒有多大關聯,因此之前的上書還遭到了嚴厲斥責,可說是束手無策。因此,張越既然承攬下了此事,他頓時心中大喜,竟是站起身來衝對方深深一揖,口中稱謝不迭。

既然有了這樣的共識,兩人少不得又商議了一陣。眼看已經快到了子時,鄭和竟是親自把張越送到了二門。等人一走,他便對身邊的鄭恩銘說:“把那個莽撞的傢伙帶過來!”

“爹,都這麼晚了,要責罰要訓斥等到明天也不遲。大過年的,您卻幾天都沒休息好。”

“明天?明天萬一他們鬧騰出大亂子怎麼辦!”

鄭和狠狠瞪了養子一眼,眼看鄭恩銘百般無奈地下去照做,他方才抬頭望了望烏雲密佈的天空。他在眾人眼中已經是這輩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