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能挺直腰,只是在這顛簸的馬車走路實在難為,他雖竭力穩住步子,但最後下拜的時候仍是一個踉蹌,所幸藉著下拜的動作遮掩住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耳邊傳來了皇帝的話。

“朕讓你先期回京,你所見情形如何?”

“回稟皇上,臣所見上下用命,井井有條。”

“井井有條?廣東颶風失了倉糧,南北直隸水災淹沒田地無數,就是道路橋樑也都泡在水裡,朕派了這麼多人監運軍糧督運軍餉,居然還出現失期,這就是你所說的井井有條?”

“皇上,哪怕是上古堯舜之年尚且大水氾濫天災年年不絕,如今有颶風水災,上下卻齊心協力度過難關,亦足證井井有條。至於軍糧軍餉,臣回京之後遍閱賬冊,深信上下官員並無怠慢之心。皇上凱旋天下皆額手稱慶,況且天下豪勇兒郎盡皆隨徵,上至朝堂官員,下至隨運民夫,大多有親人在軍中,將心比心,誰願意自家子侄於斷糧之危?”

剛剛見了袁方,聽其事無鉅細稟報了京師動向,此時聽到張越這麼說,朱棣反覆思忖,倒是有些信了。只是張越既然說遍閱賬冊,他少不得挑了幾條一一詢問,見其對答如流,更是覺著他回京之後至少沒有偷懶,便滿意地點了點頭。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張越奏完這些,竟是雙手呈上了一卷東西。

那天去了兵仗局之後,張越回到家裡就抽空寫了這個條陳。大明的火器在同時代也算得上是極其先進的,尤其是神機營,但神機營畢竟不可能無限制地擴充人員。而且,之前朱元璋打天下時的那種兵種配備已經不再符合現在的實際情況,否則皇帝也不用專門設立三大營。因此,他呈上那捲札之後,就說起了兵仗局的最新兵器配備問題。

上首的朱棣聽著聽著,便忍不住展開了手中的卷札細細看了起來,最後若有所思地看了張越一眼。比起從前的潤物細無聲,張越這一次犀利尖銳了很多,不少言語都是一針見血,而且提到的情形都是他此次親征能夠看到感覺到的。他這麼重武備,這麼費勁苦心造出了京師三大營,但各都司的將兵比從前已經疲軟了許多。他雖然重視勳貴,卻也不想武將獨大,可如今第二代乃至第三代勳貴,已經是遠遠不如從前跟著他南征北戰的那些人了。

軍職承襲應該寧缺勿濫,兵種配備應該合理專一,邊境屯田應該長效管理……林林總總數千言看下來,他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索性便低頭很是端詳了一番底下的張越。

步入仕途四年,這個年紀輕輕的張家子弟屢立功勳,在兵部鍛鍊了這麼兩年之後,此次一派出去,守禦興和、主持開中、清查諜探,林林總總都做得很不錯。可惜,這巡撫宣府之職,接下來卻不能再給他。而當初曾經動心想賜出去的爵位,也還不能給他。

“此奏朕會下廷議,你先退下吧。”

等到下了車,重新上了馬背,張越方才抬手擦了一把汗,心想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隨著大軍緩緩前進,他忍不住琢磨起了回京之後會被派到什麼艱苦地方頂缸——要知道,皇帝一向就是這麼幹的,幾乎沒讓他有過什麼安生日子——當然,再想巡撫一方恐怕是不可能了,至於在兵部再想往上升也沒了位子,須知再上頭就是侍郎尚書之類的堂官。最好的結果就是繼續留在武庫司,橫豎一切事務他都已經熟了。

坐在馬上,他忍不住又想起了昔日讀過的徐達《平胡表》,忍不住眉頭一揚。

“惟彼元氏,起自窮荒,乘宋祚之告終,率群胡而崛起。以犬羊以幹天紀,以夷狄以亂華風,崇編髮而章服是遺,紊族姓而彝倫攸理。”

“顧惟一介之菲材,忝授總戎之重任,臨軒授鉞,俾救民於水火之中,分閫握機,幸折衝於樽俎之外。旌旗麾而淮沂下,金鼓震而青兗平。濟水盡曳其兵,萊陽競崩厥角。”

“風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