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這位剛剛是否感到了麻癢?我當初曾經診過一個類似的病人,尺關兩脈的脈象差不多,針刺也是這個反應。若你堅持認為不可能有人暗害,那麼便回去另尋高明就是,也不用浪費診金!”

如果說最初還是半信半疑,那麼此時陸豐已經信了八分。後悔自己剛剛出言莽撞,他正要再設法轉圜幾句,外頭就傳來了梁銘苦苦懇求的聲音。好半晌,那個大夫終於和緩了態度,卻是打起簾子仔細看了他一回,然後又湊近前聞了聞,低聲問了他幾句話。他提起精神一一回答了,大夫就縮回了腦袋,卻是徑直看著梁銘。

“你家主人應該是中暑之後,人家將少量砒石下在瞭解暑的綠豆湯中,讓他一點一點地中了毒。好在中毒還不算太深,還有藥可救。”

綠豆湯這三個字讓陸豐大為驚悸,但有藥可救這四個字卻是久旱甘霖。他也沒在意大夫和梁銘究竟商量了些什麼,一下子歪倒在靠背上。反覆思量了前一段日子的行止,他的臉色完全陰沉了下來。由於皇帝把最要緊的監查百官的事情交給了他,他不得不一頭顧著司禮監,一頭顧著東廠錦衣衛,幾乎是兩頭跑,其他地方都沒去過。要真是有人下毒,那必定就是自己的心腹。想到這裡,他只覺渾身冰涼,思來想去竟是隻有這些天沒在跟前的梁銘可靠。

他怎麼會把這個向來倚重的護衛撂在那裡看宅子,金銀身外之物,哪有命重要?

怎麼也想不出這些事情,陸豐終於暴躁了起來。等到梁銘重新跳上了馬車前轅,一揮馬鞭再次駕起了馬車,他方才開腔說道:“不要回宮,你直接載咱家回陸家宅子。到時候找個妥當人拿了咱家的信物去一趟陽武伯府,務必把小張大人請來!”

馬車外的梁銘聽到這句話,眼睛頓時亮了一亮,隨即便若無其事地垂下了眼瞼:“公公,單單這一個大夫說的,實在是不甚可靠,不如咱們再去找幾個有名的大夫瞧瞧?您放心,咱們剛剛換了一輛馬車,原本那輛早就回去了,這會兒人都以為您回家休養了。只要付診金,就是咱們這躲在車裡看病奇怪,那些大夫也不會囉嗦什麼。”

向來最愛惜性命的陸豐只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了此事。幾個藥堂一轉,除了一個大夫說這是極其厲害的傷寒之外,其餘的都或多或少地暗示了這是中毒,藥方開了一大堆。當最終回到自己在宮外的那座宅子時,他幾乎咬碎了滿口銀牙,看誰都覺得是內奸,甚至不敢讓梁銘離開自己一步。

他還年輕,還沒享夠世間榮華富貴,怎麼能這麼早就死?

而安排人往陽武伯府送信之後,迴轉來的梁銘看到陸豐那種咬牙切齒狀似癲狂的模樣,心中不禁暗自佩服那邊遞過來的主意。陸豐與其說中毒,還不如這些天的藥方上頭被人動過了手腳,所以才遲遲不見痊癒,只是,故意拖延病情怎麼比得上下毒聽起來嚴重?

要不是危言聳聽,讓這傢伙到時候能聽使喚,那就不是這般容易了。

第十二卷 陰陽河 第030章 何謂盟友,何謂親友

陸豐在宮外的那座宅子位於西城魏家衚衕東側,距離武安侯衚衕不過五六條衚衕。這一帶多半是勳貴,要盤下一塊地建宅子極難,因此當初出手送他的那個商人可謂是下了大本錢。雖說不能像公侯伯府那樣又是三間五架的大門,又是儀門內儀門院子套院子,但規制不夠,造房子的人少不得多花了點心思,建造的時候模仿江南水鄉園林,引了一條活水入內,陸豐自是極其喜歡。

可喜歡歸喜歡,他平日裡也只是將那些收受的金銀古玩以及地契房契等等存放在這裡,自己並不常常在外頭住。畢竟,上頭好幾個真正的太監都不敢張揚,他就更不敢過於放恣了,但只要一逮著機會出來,他便少不得享一享福。可是,此時此刻,他卻無心觀賞這屋子裡的奢華陳設,原本歪在榻上的身體已經不知不覺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