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心裡本就有數,此時便沒有再多話。儘管王瑜說古納臺懂得漢語,但他思量單身去見閒話多多,於是仍帶上了那個四夷館通事。進了二門便是一個偌大的院子,正房門口站著一個身穿半舊不新不合季氈袍的蒙古老人。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那老人在他和通事的身上一掃,隨即便掀開簾子對裡頭吼道:“主人,大明天子派人來了!”

話音剛落,裡頭便匆匆忙忙衝出了一個人,正是古納臺。他大約四十歲上下,禿髮髭鬚,卻是生了一雙完全不合那粗豪相貌的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張越一陣,他便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嘴裡又急又快地咕噥了幾句蒙古話,隨即就強打笑容迎上前來。

跟隨張越的通事之前便來過幾回,本就是蒙古文字極其嫻熟的,自然聽清了古納臺的話。於是,不等這位號稱蒙古樞密院知院的傢伙開口說什麼,他就搶在前頭用漢語說:“古納臺大人,皇上派張大人來,正是對你的看重!別看張大人年輕,當初就連阿魯臺也在他手下碰了釘子,難道你號稱崇慕中原,卻還是以年紀取人嗎?”

古納臺聽了那通事的言語,面上登時露出了又驚又喜的表情:“啊,你就是殺了失捏乾的張大人?請恕我沒有認人的慧眼,沒能辨認出赫赫有名的英雄!阿魯臺是狡詐的豺狼,失捏幹是貪婪的惡狗,您殺了他就是斷了阿魯臺的一條臂膀,願長生天保佑您!”

這幾句還算流暢的漢語之後則是一連串嘰裡咕嚕的蒙古話,只是對於古納臺這伸出雙手熱情洋溢的模樣,張越若不是知道一些內情,簡直要認為這是個豪爽的蒙古大漢。等進入了裡屋,他就看到這裡赫然是蒙古包中鋪地毯設几案坐墊的格調,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這裡本來是接待瓦剌還是阿魯臺使節的地方?

大明對降人素來優厚,用士大夫的一句話來說,那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哪怕是當初被明朝和瓦剌先後打得七零八落的阿魯臺收拾殘兵稱臣,仍然得到了和寧王以及互市入貢等無數好處。於是,儘管古納臺只是一個降者,但由於他帶來了那麼一個震動的訊息,又做出了肯作為先鋒隨軍出征的姿態,因此鴻臚寺的一應供給都是按照上例。

此時,桌案上的碗內還有馬奶酒,旁邊的盤子中更是堆著滿滿的牛肉乾,空氣中飄著一股混合著香甜與腥羶的味道。古納臺伸手請張越落座,旋即就盤腿坐了下來,旋即就笑容可掬地說:“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大明天子的威名,所以我一聽到阿魯臺還要南下的訊息,就想到來報信。雖然我只來得及帶出一點點人,但草原上還有很多阿魯臺的宿敵,只要看到我為大軍前鋒,大家一定都會聚集在大明天子的旗下……”

張越實在是懶得聽這傢伙敘述那虛無的美好前景,重重咳嗽了一聲。見古納臺尷尬地看著自己,他便似笑非笑地問道:“我想請問古納臺大人,阿魯臺前年入冬進犯興和失敗,去年又為了避我朝大軍鋒芒向北逃竄,旗下的部落不少都已經離散而去,聽說今年還和瓦剌又打了仗。既然他已經窮蹙至此,哪裡還有餘力南下?”

“這個……草原上勝勝敗敗的事情多了,阿魯臺擄劫了多個部落,自然很快就恢復了實力!”古納臺只驚訝了片刻就重新露出了熱情的笑容,“張大人所說的瓦剌……要知道,瓦剌綽羅斯部的首領脫歡,還曾經做過阿魯臺的家奴,可他如今還不是照樣實力強大?阿魯臺這樣的豺狼決不能給他機會,否則他一旦南下入寇搶到大批糧草過冬,那麼明年他就會再次壯大。他是天朝的心腹大患,但也是我們的敵人,難道我還會欺騙英明的大明天子?”

說到興起,他的漢話竟是越說越流利:“正因為別人想不到阿魯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