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聞言大怒,也不去接那太監低眉順眼捧上來的鈞窯茶盅,重重哼了一聲,“就算他是皇帝,還得靠人帶兵,我就不信哪個勳貴敢和我鬥!我為父皇擔當前鋒縱橫天下的時候,他們誰也不是我的對手!”

“我信,我當然信!”朱高燧一個眼色吩咐那太監擱下茶盅,這才賠笑道,“二哥英雄蓋世,我怎麼會不知道。只不過,眼下不同當日,二哥帶的人雖不少,終究比不上京師的重兵。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之前哭靈之後,不是也沒真正的大鬧麼?”

“那是因為老大慣會假惺惺,我怎麼能遂了他的心意!”朱高煦想起宮中遞出來的訊息,不禁恨得牙癢癢的,“老大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整肅宮闈,我的眼線幾乎拔得乾乾淨淨,我就不信你沒損失人。老三,我也不和你說廢話,這北京是你的地盤,你既然要走,那些人與其便宜了別人,還不如便宜了我。我已經聽說了,朱瞻基大約明年就要南下祭孝陵。這南京我經營多年,時至今日,別人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清除得了的!”

朱高燧從那茶盤上取了剩下的那個鈞窯玫瑰紫紅釉茶盅,正裝模作樣地舉杯啜飲,恰好聽到這關鍵的幾句話,一驚之下手一顫,竟是險些燙著了嘴。好容易鎮定下來,他就明白了朱高煦的意思。相比從前互通訊息暗地裡給朱高熾使壞,這一回就涉及到真真正正的逆謀了,想到這一點,已經有過一次失敗的他只覺心跳得飛快,繼而便深深吸了一口氣。

“二哥既然如此說,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他索性把那些顧慮都拋開了,隨手把茶盅往旁邊一放就站起身來,一手撐著高几,身子前傾低聲說道,“二哥怎能擔保我就不是當初的寧王?寧王叔當初也算是幫了父皇不小的忙,可最終如何?寧王叔改封江西,這次要來祭靈老大都不許!我沒有寧王叔的朵顏三衛,也沒有他當初那打仗的本事,要是一番辛苦卻還是藩王,我憑什麼冒那麼大風險跟著二哥你幹?”

來之前朱高煦就考慮了一下朱高燧的各種可能反應,只他是粗疏慣了的人,根本沒想到朱高燧會一下子問到這個。皺了皺眉頭之後,他也來不及多想,索性直截了當地說:“你只要幫了我,我自然不會虧待你!我也不說什麼共治天下之類的鬼話,這順天府北京應天府南京,我要應天府南京,這北京是你住慣的地方,就讓給你!”

聞聽此言,朱高燧頓時難掩喜色,竟是一連問了兩遍此話當真。等到朱高煦二話不說立下字據,又蓋上了自己的小印,他才心滿意足地收了下來,又低聲吐出了幾個人名。兄弟倆這一番密謀就是整整一個多時辰,計議完了一切,朱高燧就親自把朱高煦送到了大門口,眼看人上了八抬大轎走了,他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回到福寧居,就只見剛剛兩個在屋子裡侍奉的太監仍是一動不動站在那兒,一味盯著地上看,渾然一根木頭樁子。他也不理會這兩人,一屁股坐下就叫了一聲。不多時,西邊牆邊的書架就移開了一條縫,走出來的正是剛剛冊封為世子的朱瞻塙。

“父親剛剛真是裝得絕妙,聽二伯後來的口氣,應當是完全信了。這命運攸關的抉擇,哪有那麼容易的?他真是小看了您!”

“那是當然,這個莽夫怎麼比得上我!”朱高燧最討厭的就是自己一貫被人瞧低,眼下自是冷笑連連,“我吃了一回虧,這一回說什麼也得作壁上觀。既然老大讓人給我造了王府,咱們就乖乖搬出去,看他們兩個怎麼鬥。唔,王府護衛恐怕是保不住了……不要緊,都交出去,隱忍一時是一時,這京衛京營之中這兩年又收買了一批,到時候也能派上用場。”

“而且,若是二伯父都敗了,父親也就省了功夫。”朱瞻塙點了點頭,然後就低聲說,“只是,父親也請再做些準備,畢竟誰都知道您和二伯父有往來,到頭來倘若贏的是皇上,恐怕咱們就不太好過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