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朱棣若有所思地問起為何沒有張越的時候,他更堅定了心中那一層認識。

“皇上,他今次正好在館選之前病了,說來也著實可惜。”

“哦,是病了?”朱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手又拿起了旁邊一份奏摺,一面看一面漫不經心地問道,“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人因病不曾參加館選麼?”

“回稟皇上,今科進士只缺了他一人。”

“這倒是奇了!”朱棣頭也不抬繼續看著手中奏摺,口中卻說道,“他的文章雖算不上頂尖,但也是不錯了,只要讀卷官不是刻意黜落他,這一個翰林庶吉士到手也並不困難。不過,他是張輔的堂侄,之前中進士似乎就有人傳一些風言風語,若是再奪一個翰林庶吉士,只怕某些人會想不開。他這一病倒是巧妙,省卻了好些事!”

楊榮正琢磨著那“病得巧妙”四個字是讚語,還是有其他什麼含義,卻不料剛剛還說話隨和的朱棣忽然怒喝了一聲:“這個畜牲,他真的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不成!”

這突如其來的發怒讓楊榮措手不及,就是他這發愣的一瞬間,朱棣竟是將手中奏摺劈手了摔出去。此時,恰好一個小宦官用雕漆茶盤捧了茶上來,那奏摺卻是無巧不巧地砸在了他的面上。眼前一黑的他頓時一腳踏空,這手中的茶盤乃至於茶盞立刻都飛了出去。在氣氛已經很有些僵硬的大殿中,那咣噹的清脆響聲異常讓人心悸。

剎那的沉寂過後,朱棣頓時怒不可遏地喝道:“叉出去,杖斃!”

雖然楊榮對一個微不足道的宦侍並不在意,然而,看著那個年紀不過十七八的少年宦官被兩個急匆匆奔進來身強力壯的錦衣衛拖了出去,那嘴被堵住做聲不得,兩條腿卻還死命地蹬著,自己也覺得胸口像堵了什麼似的透不過氣來。皇帝喜怒無常的脾性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領教了,然而,這些年來朱棣的脾氣卻愈發暴躁,暴躁到讓他心驚肉跳。

“他居然還有臉向朕說什麼承歡膝下,朕不被他氣死就不錯了!楊榮,給朕擬旨,告訴那個小畜牲,好好在山東樂安州給朕待著,要是他敢踏出那兒一步,朕……”朱棣深深吸了一口氣,面上流露出一絲掩不住的暴戾,“他要是自負武勇,那就帶著他那些兵將來試一試,看那些傢伙是會聽他的命令,還是會聽朕的倒戈一擊!”

這說的自然就是如今被趕到山東樂安州的漢王了。楊榮雖對漢王朱高煦極其不滿,但面對朱棣這氣急敗壞之下的痛斥,他卻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憂心,忙退至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親自磨墨,須臾便炮製了一篇詔旨。他深知朱棣的脾性,草擬完畢便雙手呈上。卻又岔開談笑風生說了幾句其他事,彷彿先前朱棣根本就沒有雷霆大怒。

“唔。”

看過楊榮擬就的那詔旨,朱棣隨手就擱在了一邊,面上倒真的沒了怒容。由於楊士奇留輔太子,胡廣病逝,今日內閣當值的只有楊榮一人,這一邊處理國事的同時,他也就漫不經心的東一句西一句問話,忽然就又吐出了一個問題。

“朕殺了周冕,貶了梁潛,太子那兒怎麼說?”

雖這是根本沒防備的問題,但楊榮豈是尋常人,靈機一動之下便立刻答道:“皇上忘了,太子之前就上了請罪表,道是自己不合受人矇蔽,如今悔之晚矣。況且有士奇在太子身邊侍奉提點,太子日後自然不會再信這些請託,那些奸佞小人也無法再矇蔽太子。”

“周冕是小人,梁潛倒不是小人。”朱棣此時啞然失笑,卻因此想起了替梁潛求情的杜楨,“杜宜山上任已經有些時日了,人家布政使三天兩頭就有奏報,他倒好,到任一個月居然沒有一份奏摺送上來!山東那邊可有些什麼訊息?”

楊榮這一頭還在防備朱棣繼續詢問皇太子朱高熾的事,卻不料這位至尊一下子又轉了話題。養精蓄銳的他頓時覺得彷彿蓄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