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和外子著實沒用,如今沒了活路,所以才會到安陽王府尋親。”

此時此刻,那段張越幾乎已經遺忘了的久遠記憶再次浮現了出來。他細細端詳著面前的康劉氏,然而不知是她的容貌和當初變化太大,還是那時不過隨眼一瞥並無太多記憶,他仍是沒有多大印象,但腦海中倒是冒出了那個怯生生的蘆柴棒小女孩的模樣。

“原來你是那時候的……”見康劉氏兩鬢斑白麵容憔悴,那消瘦的身軀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的模樣,張越自然知道這一家只怕是過得不好。雖說他從未以聖人自居,但那畢竟是昔日幫助過的一家子,此時少不得問道,“你說是來這裡尋親,究竟找的是誰?”

康劉氏又抬頭瞅了一眼張越,見其一身打扮整整齊齊不顯奢華,說話雖溫和卻流露出一股凜然之氣,便頗有些自慚形穢,竟是不敢說出此來乃是尋自己的堂姐,也就是安陽王朱瞻塙地乳母劉氏。

孟敏打從剛剛開始就是靜靜地立在一旁看著,此時聽張越開口相問,她便笑道:“越哥哥,說來也巧。我剛剛出門的時候正巧碰見這位康嫂子在門前迷了路,她要尋的親戚是安陽王的乳母劉媽媽。我倒是見過的,所以便捎帶了她來。”

此時此刻,康劉氏幾乎是打心眼裡感激身前這位大小姐。她雖是不辨路途,可坐在孟家後門卻著實是飢寒交迫走不動路的緣故,人家給了她點心吃食,又送了她一件禦寒的氈衣,更用馬車捎帶了她一路。這時候卻只說她迷路掩去了其他,她如今雖窘迫,早年卻也見過幾戶有錢人家的千金,哪有這樣的容貌品德?

“幸虧康大嫂遇見了四妹妹這樣的好心人。”張越瞅見孟敏背後的紅袖正在那兒撇嘴,又見康劉氏面露羞愧之色,心中便知道這番說辭只怕另有文章,卻也覺得孟敏心思細密,當下又笑道,“既然今兒個都是碰巧,那大夥兒也別站在這安陽王府前頭,索性一塊兒進去吧!”

永樂皇帝朱棣膝下共有四子,其中太子漢王趙王都是嫡出,比起太子來,漢王趙王曾經更受寵愛。趙王朱高燧和漢王朱高煦一樣姬妾無數,但在子嗣上卻不像哥哥那樣興旺,統共只有世子和安陽王朱瞻塙兩個兒子。因此,這北京城的安陽王府自然是修建得富麗堂皇。

康劉氏緊跟在張越和孟敏身後,越往裡頭走,雙腿越是情不自禁地打顫。她何嘗進過這樣的大宅門,幾道門幾個院子一過,根本就是連方向都沒了。眼見得沿路那些僕役都是服色鮮亮,縱使粗使丫頭也比她衣裳華麗,無數詫異的目光都在往她面上打量,她幾乎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心裡愈發感到一陣陣屈辱。

孟敏早使喚人進去知會乳母劉氏,此時便一路走一路和張越說話。待得知英國公張輔如今已經痊癒,又聽張越轉述史太醫的一番話。道是開春就能縱馬踏青,她頓時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總算是好人有好報!前些時日遇見陳留郡主的時候,她還說皇上氣性時好時壞,想必英國公一旦復出,這一切就都好了。”

張越聞言莞爾,快到前頭垂花門時,他忽地看見迎面有一個身穿香色杭綢對襟小襖的馬臉婦人急匆匆奔了過來,便放緩了腳步,側頭看了看旁邊的孟敏,見她衝著自己微微頷首,他便明白這便是那乳母劉氏無疑。

“四姑娘,聽丫頭說您給我帶了一個親戚來?”那劉氏匆匆上得前來,恭恭敬敬地屈膝拜了一拜,那馬臉盡是笑容,“不瞞您說,這成日裡上王府攀親的人多了,何勞您過問。這多半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無知婦人胡亂攀親,成天尋思著攀上咱家王爺這棵大樹呢!”

聽著劉氏說話鄙俗,張越不禁微微皺了皺眉,旋即想起剛剛在王府門前康劉氏一席話說得妥貼婉轉,彷彿讀過些書的樣子。此時,他便回過頭去,見後頭的康劉氏臉色煞白,他就微微笑道:“康嫂子,既然說是親戚,你可有什麼憑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