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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夕陽西下時分,杜楨和楊榮一起出了涼殿,這路上自然少不得一路走一路閒聊。楊榮雖是閣臣之中最年輕的一個,但要說寵信卻還在楊士奇之上,所以雖和杜楨乃是舊日翰林院的同僚,眼看對方竄升勢頭極快,心中本是有些芥蒂的。可是看到皇帝只不過愛杜楨才華機敏,並不讓其入閣參贊機務,他方才放下心來。
“太子先頭派信使說,張輗父子要到北京探望英國公,據說元節也跟了來。英國公至今無嗣,萬一有事。這承繼的問題只怕皇上也要大大頭痛,元節這時候來實在不是好主意。”
“英國公那個爵位雖高,但誰頂著那個爵位才是最重要的。依我對元節的瞭解,他不會看中那個似乎炙手可熱的位子,此來北京應該是受了英國公夫人之託,我倒不擔心他。反而是梁潛和周冕這一次被押到北京,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
杜楨提起這事,楊榮的臉色頓時很不好看。原想漢王朱高煦都被趕到了山東樂安州,此生再也沒有奪嫡的希望,這太子在東宮必定是穩若泰山,誰知道轉眼間就出了事。若非那天他機靈,很是巧妙地為太子推卸了責任,杜楨又在旁邊不鹹不淡添了兩句,牽連到的人絕不止梁潛和周冕。自然,更重要的是,皇帝一向以為他和杜楨不偏不倚不黨不群。
此時他便無可奈何地連連嘆息道:“區區一個陳千戶,皇上都已經下旨流放的人,太子何苦去庇護,還說什麼有功在前,巴巴地把人召回來?皇上雖處置了漢王,可對於太子向來存了幾分留心,這有人告密,自然揪著由頭立刻就發作了!唉,周冕也就罷了,可梁用之牽連其中著實無辜。”
杜楨和梁潛也頗有些交情,只是如今朱棣正在氣頭上,口口聲聲說什麼朋黨,他倒不好說話了,心中便想著隔一段時間再從中設法。兩人又嘆息了一陣,隨即便一路出了承天門。
這天色本已晚,兩家的馬車都已經等在了外頭。楊榮和杜楨彼此告辭,正要分頭上馬車,就在此時,卻正好有幾騎人打馬飛奔而來,就在他們身前不遠處跳下了馬。
楊榮眼睛極好,瞧見那父子模樣的兩人跳下馬來,正對承天門前的禁衛說著什麼,還拿出了腰牌文書之類的東西,立刻上前輕輕拉了拉杜楨的袖子:“這說曹操曹操到,那邊的正是元節的二堂伯,神策衛指揮使張輗!”
杜楨畢竟離開朝廷的時間長了,復出才不到一年,認識的人也有限。楊榮這麼一說,他少不得打量了一番。只見張輗頭戴亮銀冠,身著繡牡丹花石青色緞子對襟衫,正在那裡和禁衛分辯著什麼。一旁的少年尚未束髮,勒著赤金抹額,身上穿著大紅錦袍,滿臉的傲氣。看清了這情形,他也懶得再瞧,便接著楊榮的話茬笑道:“看他們這時候來面聖就知道,不過是一對自以為是的父子紈絝,不足為懼。”
“宜山你說話還是老樣子,毫不留情!”楊榮聞言輕笑一聲,又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睛,“遇上這種人是元節的大不幸,何嘗不是他的大幸?”
瞧見楊榮說完這話便轉身大步上了那輛素獅頭繡帶地青縵雲頭車,杜楨哂然一笑,也不再去看那邊地張輗父子,徑直上了自己那輛異常樸素的馬車。等到那馬車緩緩開動,他方才挑開車簾再次瞥看了一眼,卻見那父子二人仍是未能進西宮,頓時更嘆息了一聲。
英國公張家固然是門庭煊赫,但那也是因為張家父子二人勤勞王事忠心耿耿的緣故,相比之下,皇帝對張輗張軏兄弟二人多加恩寵不過只是愛屋及烏而已。想當初徐達那樣的功勞,徐皇后更是皇后,魏國公徐家也曾經是第一名門,可如今還不是和當初相差甚遠?
張輗沒有隨駕北京,自然仍以常理忖度天子,這會兒拿著中軍都督府的文書,又報了名字官職卻依舊被拒之於門外,心中不覺有些焦躁。此時此刻,他還能耐得住,張斌平素在家裡驕縱慣了,漸漸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