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對嗎?沒關係,我一直替你記著。”虞夢枝說著,用那幾近冰冷的語氣,沉聲說道,“你說——每次下山除祟,遇上妖邪聚集之地,所殺之妖沒有上百也有數十,怎麼可能記得住?”

“……”

“那時我說,我若殺了人,我會記一輩子。”她說著,緊握的指尖,嵌入了血肉,“你當時笑了,你告訴我——那不一樣。”

“……”

“不一樣,確實是不一樣啊。”虞夢枝無聲地笑了,“在你心裡,妖就是更低賤的,不是嗎?”

“仙門中人向來如此,你和他們沒有什麼不同。”她一字一頓,猶如泣血一般,緩緩說道,“但我不怨你……畢竟……我們……到底是不一樣的……”

“……”

“你師尊離去時,你為他傷心了好久。”

“我真的好恨你為他傷心的模樣,因為你的心傷有人撫慰,而我的心傷只配爛在永遠不能對人提及的地方……”

“我也是從那時才發現,你我之間竟連這點公平都不曾有過。”

虞夢枝話到此處,周身已被怨氣徹底籠罩。

“溫祝餘,你與我這一生……從未同路。”虞夢枝眼底的瘋狂愈漸濃烈,她似忍不住想要質問,“你要我回頭,回去哪裡呢?”

溫祝餘:“不是,不是這樣……”

虞夢枝:“我現在告訴你,我想要什麼——”

“我要為妹妹討一個公道,我要你我之間真正公平。”她沉聲說著,滿是絕望的眼底笑意悽然。

她問他,做得到哪一條?

他張了張嘴,這才恍然驚覺,所有的話語都比沉默更顯蒼白無力。

虞夢枝不再看他,只是抬眼望向樓外的夜空。

“你做不到,沒關係……我想走的路,我會自己去走,想要的東西,也會自己去討!”

“我要的公道,不是讓所有人聽見真相那麼簡單,因為聽見,僅僅只是聽見!”

“就算所有人都聽見了,也沒有人會在意,沒有人會銘記,甚至沒有多少人會理解……三十年前那隻無名無姓的蝶妖是否無辜,於你們仙門而言一點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啊,溫祝餘!”

“所有人都只會在意你,在意你這個玄雲門的掌門,竟敢瞞著整個仙門與妖結合二十七載!”

“你們仙門中人,向來如此,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真相不重要……因為,對你們而言,我們妖族……從來都是低人一等的……”

她說,她的妹妹就像一片枯葉,被風輕輕吹落,走得太輕、太靜了……

那是她相依為命的妹妹,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見不得妹妹就這樣走了……

“只有所有人在聽見真相的那一刻,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才不會有人質疑,不會有人輕視——它將被銘刻在每一個人生命的盡頭,再隨著這些生命一同消散於天地之間。”

她說,只有這樣,她妹妹的離去,才算得上觸目驚心。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虞夢枝身上靈光大盛。

“師孃!!”

碧落閣四周天地靈氣,皆於那一霎向她聚攏。

溫祝餘下意識想要上前阻止,卻為那於空齊聚的天地靈氣所阻。

“夢枝,不要!!!”

那一聲呼喚,那麼失魂落魄,好似沉入無望之海。

與之相隨的,是一聲微乎其微的,好似什麼東西,輕輕碎裂的聲音。

弱小的蝶妖沒有催動陣法的力量。

答應幫她的人,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她。

那個庇護了她二十七年的人,擋在了她選下的必行之路上。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