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受得了呵。他現在已經深信不疑:自己準是凶多吉少了。

過了一個鐘點才輪到他們。他們挨挨擠擠地上了梯子,出了艙口,在艙口外又亂哄哄地轉了分把鍾,才接到準備登艇的命令。一清早甲板上滑得很,他們順著甲板只能慢慢兒走,一路上跌跌撞撞,恨得直罵。來到掛著他們那艘登陸艇的吊艇架前,他們草草分隊成了一列縱隊,又只好停下來等了。晨寒料峭。福井打了個哆嗦。六點還沒有到。一股壓抑的氣氛卻早已形成——在部隊裡每天清晨照例總有這麼一股氣氛,總是讓人感到:又要動身了,新的問題,不愉快的事,又都要來了。船上那麼多登陸艇,登艇放艇先後快慢各各不一。有的早已載滿了兵員下到水裡,正圍著大船在那裡打轉,好似拴在皮帶上的小狗。艇子裡的人都在向大船揮手,遍體銀灰的艇身、晨光裡藍藍的海水,映得他們臉膛的皮色恍若鬼物。平靜的水面看去宛如一片油海。近處。一條登陸艇正在上人,又有一條登陸艇剛剛載滿,正在下水,吊艇架的滑輪不時吱吱嘎嘎發響。可是甲板上大部分士兵卻象他們一樣。都還在等候著命令下達。

裝得滿滿的揹包壓在背上,福井的肩膀都發了麻,步槍的槍口又老是要跟鋼盔碰撞。他心裡不覺煩躁起來,嘴上就說;“這要命的揹包,也不知背過多少回了,可揹著總是覺得彆扭!”

“也許是帶子沒有弄好吧?”岡田問他。他的聲氣不大自然,帶著些顫抖。

“鬼才弄得好,”福井說。“這邊舒服了那邊就痛。反正我這個人就是不能背揹包——我是隻長骨頭不長肉的!”他囉裡囉嗦的說個沒完,不時還對岡田膘上一眼,看看他是不是還那麼緊張。天有點冷。太陽在他左邊,還是低低的、淡淡的,沒有一點熱氣。他跺了跺腳,嗅了嗅船甲板上那股特有的怪味兒:裡邊有石油味兒,有柏油味兒,還有大海里的魚腥味兒。…;

“咱們什麼時候上?”岡田又問他。

海灘上空仍有炮彈在飛。在曙光裡看去,整個海岸上一片淺綠,沿岸飄著一派淡淡的嫋嫋青煙。

“依我看,不到中午咱們就下不了這甲板。”岡田回答道。

正說著,看見約莫一英里以外的海面上有一批登陸艇在那裡打轉。福井安慰岡田說:“打前站的都還在逛大海哪。”他頓時又想起了進攻中國人駐守的白羽島的那一仗,內心似乎又感受到了一絲當時的驚惶滋味。他的身子象是又落在了水裡,指尖象是又扳住了橡皮艇的邊沿,連那橡皮軟硬如何都還記得分明,嗓子眼裡象是又嚐到了一股海水味兒。當時他已經掙扎得筋疲力盡。而華軍的炮火還是打個不停,他嚇得只能鑽在水裡默默嗚咽。此刻想起,還心有餘悸。到他重又抬眼望著船外時,那憔悴的臉上一時竟顯得有些蒼白了。

遠處,緊靠海灘的一帶叢林已是一派光禿禿的殘破景象,這是炮火給叢林例行的洗禮。那裡的樹木全都是樹葉盡脫,只剩下柱子般的一截截了,著過火的都燒得一團烏焦。天邊的山丘幾乎已經隱沒在霧藹朦朧中,霧藹是一派淡淡的青灰,可以說不深不淺,正介乎水天兩色之間。正看著,岸上落下了一顆重磅炮彈,一大股煙柱沖天而起,比前幾顆炮彈的煙柱都大。看來這次登陸用不到費很大的事了。福井心想——不過他總還是忘不了橡皮艇那一仗。他倒抽了口氣,索性一屁股蹲了下來。

一顆炮彈在頭頂上飛嘯而過,福井不覺打了個閃縮,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