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捧至眼前的茶水,芳華抬起手來一把將其打落,一言不發的狠瞪著眼前之人。採茗見他此時面目更改,胸口急速的起伏著,唬的抱了他的腿跪下道:“那時四公子正病著,郡王所以瞞著是怕公子受不住。”芳華怒極反笑道:“我不過病一病罷了又不曾斷氣,那些懵懂小兒卻要受斬頭之苦,何其冤枉何其殘忍?想不到官家……”採茗只怕他當著外人口出大不敬之言,連連的喚了幾聲公子,又道:“雖然那些婦孺可憐,但官家畢竟已將夷三族的法令廢止了,四公子若不信只問桂衙內便是。”說罷朝詠歌望去。詠歌親自斟了茶遞到芳華手上道:“此話不假。如今早已是塵埃落定,你再傷心也無濟於事了。好兄弟,有些話是不能隨意出口的,提防惹禍上身連累了家人。”

芳華最耿耿於懷的便是父親的欺騙。要表裡如一,要做一個磊落坦蕩的大丈夫,要以國家天下為重。這都是父親對他們幾兄弟從小的教導,可如今算什麼?忽又想起了鳳弦,他為何也不來說與我知道?是了,父兄安心要瞞著我,只怕那幾日他連府門也進不來呢。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餘氏的兒子,用軟軟的童音在喚著母親。還有那又圓又亮的眼眸中,透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芳華用力拂開採茗的手道:“你出去!”又對門口詠歌的家人道:“把他們看好了不許他們回去報信。”採茗只得與同來的中貴戰戰兢兢的退了下去。

此處乃是京中有名的園林拾翠園。主人在好友的建議下,將其重新修整收拾一番。還重金聘得手藝高超的幾個廚子,既可在此飲宴聽曲又可尋芳觀景。

天至近午,詠歌早早的便命夥計送上酒菜。還未等他與芳華斟酒,那採茗又大著膽子搶進來勸道:“公子眼下正吃藥了,這酒是萬萬沾不得的。”芳華拍著桌子直叫他滾出去,詠歌道:“你且下去吧這裡有我了,我會勸著你家公子的。”採茗被那兩個家人連拉帶拽的弄了出去。

回頭看時,只見芳華自己抓了酒壺在手,正往杯中斟滿,詠歌慌忙按住道:“好兄弟,何苦跟自家的身子過不去了?還是以茶代酒……”芳華仰臉望著他道:“桂兄就讓小弟痛快一場吧。”詠歌勸道:“官家自有官家的難處。那趙昕乃是他的大表兄,官家怕赦了他的族人,落下個徇私枉法袒護親眷之名。”芳華冷笑道:“公道自在人心。用無辜之人的性命,來維護自家所謂的清譽。依我看,這與大仁大義竟是背道而馳,如此‘清譽’不要也罷!”忽然立起身將酒杯高舉過頭,再緩緩地傾倒於地上。詠歌見他密密的睫毛下,有一行淚珠直滾而落,心中暗道:“只道他那笑容是世間最明媚鮮豔的,不曾想這哀哀飲泣之態,竟又是另一番味道。”當下便有些心癢難耐起來。

芳華垂首哽噎道:“我終究不能救得你們性命,讓你們在那牢中白白的期盼等待,到頭來還是逃不了一刀之苦。”詠歌上前扶他坐下,順勢也坐在了他的身邊。一面將他杯中斟滿,一面道:“這如何怪得你了?說句不怕你惱的話,以你的身份人微言輕,若是官家再強硬些也不會……唉!”又撫著芳華的肩道:“你在我這裡說什麼都使得,若去了外面千萬當心禍從口出。”芳華一口飲乾杯中的酒,嗆的咳了幾聲,抹了把眼淚道:“一國的君王獨斷專行橫徵暴斂,自當是不可取。若凡事皆要聽從臣下襬布,豈不是太懦弱昏庸了?”詠歌一把捂了他的口道:“你小聲些吧!”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直入鼻觀,手下熱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