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鳴見他呆呆的立在那兒也不言語,忙輕聲道:“四公子我們回府去吧?”連喚了幾聲,芳華才有些迷茫的望著他道:“你……你說什麼?”不等時鳴開口,詠歌上前一步握了芳華的手道:“賢弟此刻若無要事,不如趁著好天氣,隨愚兄一遊滄波湖可好?”時鳴方要開口阻攔,又生生的忍住了。芳華一則心中煩悶,二則對詠歌印象甚好,又想著還他的人情,果然同他一路去了。

他那裡前腳剛轉過了這條街,鳳弦便現身出來。望著芳華遠去的方向痴看了會兒,無情無趣的垂首入了府門。

正要回自家房裡歪著,半路上被鳳簫攔了下來,遂跟他往湖心亭去了。

兩個廝兒退下後,鳳弦便問兄長喚他來有何事?鳳簫也不答話,盯著他看了會子方道:“你從來不是口是心非之人,明明心裡放不下他,卻有吩咐人不放他進來。又恐門上之人言語怠慢了他,又要他們和顏悅色的說。唉,鳳弦,你……你累是不累啊?還有,你與太子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後日的生辰,自那日回來便不見你入宮去。你做了什麼虧心之事不成?”鳳弦垂首不語,鳳簫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面呈薄怒道:“那你為何要躲著他們?這幾日你魂不守舍,時時的往外跑,到底去了哪裡?是要等著爹孃親自來過問你才肯說嗎?”見他還不肯說,氣得一掌擊在扶手上,努力壓低了聲音喝道:“他二人你究竟喜歡誰?”此話一出口,鳳弦像是讓鉗子狠夾了一下,騰的一聲跳了起來,瞪著鳳簫半天說不出話來。

鳳簫見他這幅驚慌失措,跟見了鬼似的模樣,反而鬆了口氣。伸手強拉了他坐下,將聲氣放緩和了道:“無論什麼事逃總不是辦法。你與太子日久生情,那倒還可說得過去。可那左公子不過區區數日之間,你便對他心生愛慕,甚至……甚至為他魂牽夢繫又左右為難,這卻令人費解。”說道這裡握了鳳弦的手道:“見你這個樣子我心裡也不好過,何必一個人悶在心裡,那種滋味……”說著忽然頓住了,神色微微一變很快又恢復過來,接著道:“那種滋味實在不好受,我是你兄長我願與你一起分擔。”鳳弦定定地望著長兄,這幾日的煎熬著實是度日如年。

他固然對飛鸞的表白十分震驚,而更令他從心裡面恐懼的是,他發現自己對芳華的感情,遠遠超出了知己的範圍。怎麼會有這種下流齷齪的想法?自幼讀書明理,讀的什麼書明的哪樣禮?對飛鸞,他自始自終以兄長之禮敬之。告誡他的同時也在告誡著自己,千萬莫再胡思亂想。躲回家中逃避飛鸞,夜夜夢的都是昭德殿內,與芳華並肩長談,喂他吃冰酪,還有他垂首低眉盤膝而坐,咬著指尖冥思的姿態。每到這時,芳華便會抬眼望著他,眉梢眼角透著柔情款款,含笑喚一聲“泊然”。次日醒來,他對那夢中的情景明明十分眷戀,卻又狠下心腸不去想。一連數日皆是如此,逼得他幾乎連覺也不敢睡了。

後來,府裡的家人外出辦事,因回來時吃了些酒,走路有些不穩當,險些被郡王府的轎子撞翻在地。清禪掀起竹簾問他有無傷到哪裡?那家人認得是新真堂的戎大夫,看他們急慌慌的去了,回府當閒話一說,偏巧被春酌聽了去回稟了鳳弦知道。鳳弦一猜便是芳華病了,又聽說那群人走的甚急,便越發的沉不住氣了,頂著午後驕陽趕了過去。已經看見了郡王府的大門,卻再也邁不開步子,路人只見一個丰神秀逸的少年似有滿腹心事,在白花花的毒日頭底下來回徘徊著。還是那茶樓的東家看不過去了,遣了夥計將他請到樓上坐了。此後,鳳弦便成了這裡的常客。索性將那間雅座包了下來。那東家聽夥計講,這個小官人除了吃茶,每每要的點心一樣也不曾動過。他雖有好心,可見鳳弦絕非尋常人家子弟,唯恐惹禍上身只得不去多事。

今日鳳弦只覺左眼皮狠狠的跳了幾下,正想著還會有什麼好事輪到自己,便見郡王府走出幾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