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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工作,只是靜靜的冥想,讓自己的心思像一支香凝聚在一起,憂鬱與紛亂緩緩地淡去了,心慢慢的清醒起來。
我是喜歡雨的,但雨應該是晴天的間奏,而不能是天氣的主調;一旦雨成為天氣的主調,人的心情也如雨一樣,交錯著找不到一個重心。然而老是下雨也是無可如何的事,這時就在屋裡點一支香吧!
一支香很小,卻像大雨的原野裡有一座涼亭,為我保有了一塊於淨的土地——那時是,在江南的雨勢裡,還有西藏草原的風情。
喝茶常常不是為了解渴,而是為了情趣,尤其是喝功夫茶,一具小小的杯子,不能一口飲盡,而是一點點細品。
所有的茶裡我最愛凍頂烏龍。凍頂不像香片那麼浮,不像清茶那麼澀,不像普洱那麼苦,也不像鐵觀音那麼硬;它的味道是拙樸的,它的顏色是金澄的,可以細細地品嚐。
有一位朋友知道我愛凍頂,送來了一罐收藏多年的陳年凍頂,罐於上寫了〃沉香〃兩個字,沉香的色澤比凍頂要濃,氣味卻完全改變了。烏龍雖拙,還是有一點甘香,沉香卻把甘和香蘊藏起來,只剩下真正的拙,絲毫沒有火氣,好像是從記憶中滌濾過的;記憶有時是無味的,卻千疊萬壑的幽深,讓人沉潛其中,不知歲月的流轉。
中國人說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茶是敬陪未座,我覺得如果有〃沉香〃喝,它就往前躥升,可以排到前面的位置。
最好的當然是在雨天,屋裡點起一炷香,當微雨如星芒在屋外浮動時,泡一壺沉香,看煙香嫋嫋,而茶香盈胸,那時真可以做到寵辱皆忘的境界。
——一九八三年四月十三日
肉骨茶
久聞新加坡的〃肉骨茶〃之名,一直感到疑惑,〃肉骨〃如何與〃茶〃同煮呢?或者有一種茶的名字和〃烏龍〃、〃普洱〃、〃鐵觀音〃一樣,名稱就叫做〃肉骨〃?
臺北也有賣〃肉骨茶〃的,聞名前往,發現也不過是醬油燉排骨,心中大為失望,總是以為新加坡的肉骨到臺北就變質了,因此到新加坡旅行的時候,當晚即請朋友帶我到處處林立的〃食街〃去,目的是吃肉骨茶。
原來,所謂肉骨茶,肉骨和茶根本是分開的,一點也沾不上邊。肉骨茶的肉骨是選用上好的排骨,煮的時候和甘蔗同煮,一直熬到肉骨與甘蔗的味道混成一氣,風味特殊,裡面還加了閩南人喜歡使用的材料——爆蔥頭。
吃完一大碗肉骨,接著是一小盅潮州的功夫茶,茶杯極小,泡的是很濃微帶苦味的普洱;原因是肉骨非常油膩,湯上冒著厚厚的油花,據說普洱有清油開胃之效,吃完後頗能油盡回首。
肉骨茶也不是新加坡的特產,它是傳自中國潮州,在新加坡經營肉骨茶食攤的大部分是潮州人。但肉骨茶在該地有很大的影響,不但是一般小市民的早餐,也間接影響到其他食物的烹凋,像有名的〃海南雞飯〃、〃潮州粥〃、〃咖哩魚頭〃,吃完後總有一盅熱乎乎的潮州茶,甚至連馬來人、印尼人的沙嗲,在上菜之前,也有送茶的。究其原因,乃是這些油膩食物,在熱帶吃了會讓人口乾舌燥,來一壺茶馬上使人覺得爽利無比。
我並不是說肉骨茶是一種多麼了不得的美味,它甚至是閩南地區、南洋地區很普通的食物。但是我覺得能想到把肉骨和茶當作一體的食物,簡直是一種藝術的創造。
吃肉骨茶時,我想起很早以前讀錢鍾書的〃寫在人生邊上〃,裡面有這樣一段:〃好吃可口的菜,還是值得讚美的。這個世界,給人弄得混亂顛倒,到處是摩擦衝突;只有兩件最和諧的事物,總算是人造的:音樂和烹調。一碗好菜彷彿一支樂曲,也是一種一貫的多元,調合滋味,使相反的分子相成相濟,變作可分而不可離的綜合。最粗淺的例像白煮蟹跟醋、烤鴨跟甜醬,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