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今時完,而忘舊日思;

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寧王看了大為動容,於是把息夫人還給她的丈夫。

另一個是安祿山造反時,捕獲皇宮中的梨園弟子數百人,大宴群賊於凝碧寺,命梨園弟子奏樂,他們觸景生情不禁相對流淚,有一位叫雷海清的樂工禁不往棄琴於地,西向慟哭,安祿山大怒,當即將雷海清肢解於試馬殿。王維聽到這個訊息,寫了一首十分深沉的詩:

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

秋槐葉落空宮裡,凝碧池頭奉管絃。

從王維的許多小事看來,雖然他晚年寄情佛禪,專寫自然的田園詩篇,在他的性靈深處,則有一顆敏感深情,悲天憫人的心,這些故事,也使我們更確信,他的繪畫不能光以寫實寫景觀之,裡面不可免的有抒情和寄意。

他囪己說過:〃凡畫山水,意在筆先。〃《新唐書》的王維本傳說他:〃畫思入神,至山水平遠,雲勢石色,繪工以為天機獨到,學者所不及也。〃我認為,一位〃意在筆先〃、〃天機獨到〃的畫家,在畫裡將芭蕉種在大雪之中,並不是現實的問題,而是天才的纖運。

王維的詩作我們讀了很多,可惜的是,他的繪畫在時空中失散了。故宮博物院有一幅他的作品《山陰圖》,花木扶疏,流水清遠,左角有一人泛舟湖上,右側有兩人談天,一人獨坐看著流郛,確能讓人興起田園之思。據說他有兩幅畫《江山雪霧圖》、《伏生授經圖》流落日本,可惜無緣得見,益發使我們對這位偉大畫家留下一種神秘的懷念。

我一直覺得,歷來偉大的藝術家,他們本身就是藝術。以《雪中芭蕉》來說,那裸芭蕉使我們想起王維,他縱是在無邊的大雪裡,也有動人的翠綠之姿,能經霜雪而不萎謝。這種超拔於時空的創作,絕不是地理的求證所能索解的。

在造化的迴圈中,也許自然是一個不可破的樊籠,我們不能在關外苦寒之地,真見到芭蕉開花;但是偉大的心靈往往能突破樊籠,把大雪消溶,芭蕉破地而出,使得造化的迴圈也能有所改變,這正是抒情,正是寄意,正是藝術創作最可貴的地方。寒冰有什麼可畏呢?王維的《雪中芭蕉圖》應該從這個角度來看。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十七日

冢中琵琶

最近讀到魏晉時代藝術家阮咸的傳記,阮咸是魏晉南北朝七位最重要的詩人作家之一,在當時號稱為〃竹林七賢〃,但是他淨像其他六賢阮籍,嵇康、山濤、向秀、王戎、劉伶有名,因為他的文學創作,一點也沒有保留下來,我們幾乎無法從文字去追探他在詩創作上的成就。

幸而,阮咸死的時候,以一件琵琶樂器殉葬,使他成為中國音樂史上少數可以追思的偉大音樂家之一。伴隨阮成長眠於地下的琵琶,經過從西晉到唐朝的五百年埋藏,到了唐玄宗開元年間,有人在古墓裡挖掘到一件銅製的正圓形樂器,經過弘文館學士元行衝的考證,才證明它是阮咸的遺物。

這一件家中琵琶因為五百年的沉埋,已經不堪使用,元行衝叫技巧高明的樂匠依其樣式仿製了一具木製樂器,稱為〃月琴〃,音調雄亮清雅,留傳至今,不但成為宮廷中的樂器,也成為後來民間最常使用的樂器。

到了唐德宗時代,名學者杜估鑑於〃月琴〃原是阮成所創制,為了懷念他的遺風逸響,將月琴定名為〃阮咸〃,自此以後,凡是中國琵琶樂器全得了〃阮咸〃的別名,阮成於是得以與中國音樂史同垂不朽。

阮咸與琵琶的故事是宜於聯想的,經過時空一再的洗煉,我們雖無幸重聆阮咸的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