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琴聲戛然而止,千醉雪眯起眼睛,驀然回頭,卻看見室中垂著的竹簾後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正看著這裡微微而笑,見他回頭,便走了過來,道:“……多時不見,十九郎的琴技越發精進了。”此人笑靨如花,是世間最美麗的色相,不是師映川還有誰?

千醉雪緩緩站起身來,黝黑的眸子裡閃耀著莫名的光,流動著深深的歲月痕跡,忽然間青年就邁出了腳,朝著對方走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從遠到近,直到面對面,然後就這麼互相打量著,師映川淡淡微笑:“十九郎是要通知其他人,還是要敘舊?”千醉雪是他三位平君裡面與他認識時間最短的一個,他們之間的婚姻也是師門包辦,其中牽扯到無數利益,兩人之間縱使後來相處久了,有了感情,但誰也不知道這種感情究竟到了什麼程度。

☆、二百三十六、漸行漸遠

他二人之間的感情究竟到了什麼程度,誰也說不清楚,師映川淡淡微笑,似乎無論千醉雪做出哪一種答覆他都能夠安然接受,而對於此刻這種狀況,千醉雪卻是恍若未覺,他用探究乃至更為複雜的目光定定瞧著師映川,然後就發現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師映川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等等,都有了不小的變化,從前的師映川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原本他以為當再次見面時,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會是一匹受傷離群的孤狼,然而當此刻真的相見之時,千醉雪才發現事實與他猜想得有很大的出入,他眼前的這個人沒有激憤之後的桀驁不遜,也沒有被拋棄之後的憤世嫉俗,更沒有絲毫沉浸在難言傷痛之中的頹廢與軟弱,看起來似乎沒有受到任何負面情緒的影響,甚至相反的,對方不但驕傲依舊,而且眉宇間更是多了一絲剛毅與冷靜。

這樣的變化一時間讓千醉雪倒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所以他乾脆就不說,只是再上前半步,與師映川不過距離咫尺,然後他就敏銳地發現這一年多的時間過去,師映川又長高了些,如今已經十八歲的師映川甚至與他一樣高了,那與女子迥然不同的寬平雙肩,頸間明顯凸起的喉結,仙姿颯然,這些無一不昭示著他面前的師映川已經是個成年的男子了,千醉雪這樣想著,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於是就微微探身,在師映川的唇上吻了一下。

雙唇相觸,這是久違的感覺了,即使轉瞬逝去,但兩人的身體都還是不約而同地繃了那麼一瞬,又緩緩放鬆,反應基本上大同小異,然後唇瓣便自動分開,並沒有繼續下去,師映川猩紅的舌頭輕輕一舔自己的嘴唇,一雙明眸沉靜如水,唇邊露出一縷微笑,含著笑意道:“……這算是你的回答?”千醉雪並無太多的情緒流露在外,一雙淡漠沉寂的雙眸由幽深變得平和起來,道:“這很重要?”師映川大笑,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笑道:“也是,沒什麼重要的。”

這間屋子頗大,陳設明朗,幾盆珍異鮮花錯落有致地放在窗下,給房間裡平添幾分生機和綠意,令人心曠神怡,千醉雪倒了茶遞來,兩人坐下,千醉雪打量著闊別已久的伴侶師映川,他沒有去傾訴什麼,說什麼心聲,也沒有流露出多少普通人那樣小兒女情懷所堆砌出來的情愁別緒,只是跟師映川一起靜靜品茶,等到一杯茶罄盡,師映川把玩著茶杯,一面看著地上從外面投進來的斑斑竹影,說道:“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難得與十九郎在這裡喝茶聊天,這樣的感覺已經很久都沒有了。”千醉雪看了看他,此刻師映川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微微發白的粗布藍衣,髮髻上插的是一枚木簪,鞋子是隨處可見的那種黑色圓口布鞋,五六枚大錢就可以在成衣鋪子裡買上一雙,與從前那個全身上下無不是奢華之物的斷法宗劍子簡直是天壤之別,千醉雪見了,心中千迴百轉,終究化作一聲無言的嘆息,道:“這些日子……看來你是受苦了。”師映川見他目光在自己身上一轉,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就知道他的意思,便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