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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換姐的東西,換姐的東西就從沒對她吝惜過。換姐的心頭是有一份本想讓她知道卻又說不出口的秘密。
那些不經意留在心頭的記憶,便越來越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一年的夏天,每當夜深人靜,總能從視窗傳來一兩聲清晰的蛙鳴,換姐就會催著叫她睡。婷子便覺蹊蹺:“姐,你又要出去?”
“瞎說,姐哪兒也不去!”
可是有一回婷子蒙了頭裝睡,聽見換子出了門。一直追到河邊的樹林裡,婷子不敢進,就站在外面喊。換子跑出來便惱:“叫魂呢你?”
“你在跟誰說話?是個男人!”
換子氣急敗壞地撕她的嘴:“亂嚼舌頭!說姐跟男人斯混,還叫姐做人不?”
“那你在裡頭幹啥?”
“姐睡不著,出來乘涼!”
婷子便給唬住。那時的婷子已經明白男女之事的可怕。她分明感覺到了跟姐在一起的還有一個人,姐不肯說,那自然是個男人了!
婷子一斷了娘奶便跟著大姐二姐睡南屋。爹孃急著要兒子,沒有工夫顧及她,是換子喂著她吃摟著她睡,一手把她拉扯大。改子比換子小了沒兩歲,換子比婷子大了十歲多。改子跟換子不和,兩人像仇家一樣地閃著。婷子總是一刻不離地跟在換子的身後跑,於是改子孤軍力敵,擰了脖子出來進去跟她們姐兒倆都不答腔。
猛然間換子和改子都走了,南屋裡就只剩了她一個,爹說那誤字晦氣,要扒了它。晦氣也不過停過換姐一天的屍。婷子死活不肯搬。她說堂屋裡才晦氣,大姐死了二姐走了,庚老頭子就從那樑上摔下來,要扒也該壩那屋!她不願睡在娘屋裡,聽不得她娘半夜三更那沒完沒了的嘆息。娘是一輩子積下的症候,一上了床便要長吁短嘆絮絮叨叨,聽不清她說的是人語還是鬼話,叫人成夜成夜地盡做惡夢。
婷子從沒怕過換姐,就是換姐死那會兒,躺在床上,她也沒怕過。換姐時常來會她,總是以往那些情景:跑到沙河子裡滾呀爬呀地鬧。換姐唯一的不開心,便是念起她的閨女緣子……
婷子時常望著那扇視窗出神。窗子是那種早已過時的牢獄一樣的小木格。也許她爹當初就是要把他的閨女們封起來,卻也沒封住。換子出了亂子,便傳出許多的流言蜚語,猜來猜去猜得最多的就是椽子。理由不外兩家捱得近,年齡又相當,更要緊的是俏男俊女自然勾得快。然而換子不吐口,最終也沒人說得準。
婷子撫摩著荷包上那個金繡的“緣”字,想著姐說過的“沒緣”的話,“沒緣”是不是合著大椽的“椽”字?姐說過,那個男人,她遲早會知道。如今換姐已經死了十多個年頭了,那個男人依舊藏頭露尾——換姐的墳上不止一次地留下過他的痕跡:星星點點的紙灰,甚至姐和他待過的那片樹林子裡也留下過。
鵝卵石上的縷縷血跡清晰可見,換姐是搭上了一條命,剖出了一顆心!姐死得悽慘,死得不甘心。如果那個男人就是椽子呢?
那個貓大一點的孩子,婷子總擔心她活不下來,每次黑嫂回孃家都不忘叫她帶回個信。那孩子一天天地活下來,儘管活得悽苦,殘湯剩飯,瞎狗癩貓一般,卻也活到了今天。
想起換姐的囑託,婷子去央求黑嫂,叫她幫忙見見緣子。黑嫂起勁地搖手:“那可不成,這事嫂子不能幫你。要去你自個去,把我扯進去,王柺子兩口子知道了會堵住我孃家門口罵三天!你是不知道,我怕你上火就沒敢說給你聽!你心裡是想幫她可恰恰你就害了她!我說婷子,不是嫂子說你,那孩子如今都成人了,貓大的年紀都餓死,如今日子好過,王家也不缺她那口飯,你還操她的心幹什麼,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多想想自己的事,什麼時候把你跟囤子的事辦了,那才叫正事!”
黑嫂往回走,看見婷子恨得咬牙切齒,忍不住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