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畜生!挨千刀的!娘倆欺負我一個!一天到晚伺候你一家老小,中了什麼邪你!”

黑嫂甩脫丈夫坐回井臺上喘粗氣,一邊喘一邊罵:“老不死的活得膩歪了,變著法子生事!吃我的喝我的到怕我賺了便宜……”

椽子矇頭睡到床上。老孃點了柺杖到床前壓住嗓子衝他喊:“椽子!椽子!你可得挺住!蒼蠅不叮無逢的蛋!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那孩子如今成了人,渴不死、餓不死——”

“娘——”椽子被子裡歇斯底里一聲嚎。

“你如今可是有身價的人,出了漏子,下輩子就縮了頭去做烏龜,千人踩萬人踏,趴地上喝別人的唾沫星子吧!……不知哪輩子的冤孽,叫你們兄弟都載庚家閨女手裡!一報還一報,我也攔不了,什麼時候我蹬了腿,由著你們去折騰……”老太太抽抽噎噎又點出去。

椽子抱了自己的腦袋狠命地捶。

7

那一年,椽子戀上了換子。日子過的苦澀,只有偷情的快樂,像一把火燒著兩人的心。那年的初夏,他們幾乎每個夜晚都跑到沙河邊的樹棵子裡去。絆腳的只有婷子。換子總要等到她睡沉了才出去。有一次,那鬼精靈偏就尾隨了換子,椽子給嚇得落荒就逃了。

他們明知道沒有緣。牛庚兩家雖是近臨卻是連打招呼的來往都沒有。沒兒的庚老頭說死了也不會把閨女許給他的剋星,慢說牛家遠出不起他要的那份財禮錢。

也是那年的夏天,椽子爹去河裡偷沙,帶了椽子在河岸上望風,半截裡椽子跑進樹棵子裡去會換子,結果他爹就給人捉了去,穿了鎖骨挨批鬥,蹲局子,折騰到奄奄一吸抬回了家。爹死了,緊跟著又病死了他的小兄弟。

災禍連連,偏偏有一天換子地他說:“她懷孕了!”椽子登時傻了眼。

換子說:“椽哥,我不怪你。咱倆是沒緣。橫豎我帶了孩子去嫁人。我爹早就託了媒婆給我提親。我爹是隻認錢的人,我就只能去認命。好歹只要嫁的不遠,我能時常帶了孩子回來見著你……”

可是她爹偏偏就把她許到了寒江凍地的千里之外。一天媒婆帶了一個東北漢子進了門。東北漢子帶來了財禮,便要帶走人。媒婆和她娘在小南屋裡左說右勸,換子始終不肯。她爹發了火:“答應不答應還由得了你?捆也能把你捆走!趕緊給我收拾包袱走人!”

換子便撂出一句話:“我有了!”

眾人楞出了神。

媒婆最先反應過來,起身掐了她的腕子候脈,不由得臉上就變了色:“了不得了,你這閨女是不用人打發了!”

她爹發了瘋,一巴掌抽在換子的臉上。東北漢子便要退財禮,還要索車旅費。到手的紅包怎麼退得出?轉臉看見改子,庚老頭的心裡有了補救。改子給叫到東北漢子的跟前來回地打量,東北漢子吐了口,爹孃便張羅了改子替。改子不依,號啕大哭,抓了換子破口大罵:“不要臉的賤貨!作孽不夠把我也給搭進去!”換子一聲不吭,任憑改子又撕又打。

改子給她爹一頓棍棒打上了火車。

打發走了改子,庚老頭子一門心思收拾起換子。家醜不可外揚,卻是已經遮掩不住,索性打她個皮開肉綻,叫她吐出那個作孽的畜生!當孃的看不下去,過來勸阻,給庚老頭子一腳踢翻在地:“八輩子黴都倒你身上!叫我斷子絕孫不夠還得丟人現眼?”

只有婷子不顧死活地跟她爹對了打,給她爹甩出去又撲上來,姐妹倆的哭聲驚天動地,惹得四鄰張望。

椽子耳聽著隔壁的哭喊,冷汗涔涔。他害怕換子會出事,更怕換子會抗不住她爹的毒打將他捅出去。椽子沒有膽子站出來,椽子他爹是地主,椽子剛剛死了爹埋了弟,他承受不了別人的唾罵和議論。椽子失魂落魄,每日裡做賊一樣地提心吊膽。他孃的心頭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