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發緊。

“椽子,你丟了魂了?沒犯啥忌諱吧?”

“娘,沒……”

“你爹的週年還沒到呢,你爹那壞分子的名還沒除呢,跟娘說實話,換子的事跟你不相干吧?”

“不、相干……”椽子一句話沒完便躲出去。

庚家院裡打完了那一場,便緊閉門戶不聞聲息。椽子疑惑,換子是不是給她爹打死了?他整日盯著庚家大門。終於有一日換子出來了,換子坐在門檻上不說話,只拿了兩眼望著他,望了兩眼就退回了門裡。

黑了天,椽子便去了樹棵子裡,果然就在那裡等到了換子。換子對他說,媒婆把她說給了河西的柺子,過兩天就要去登記。椽子不知該對她說什麼,張了口還沒出聲,便聽見身後撲過來的動靜。庚老頭子盯梢跟了來。換子死命抱住她爹的腰,椽子才張皇失措地從她爹的掌中逃了去。庚老頭子功虧一簣。他跟眾人一樣懷疑那個禍害了他閨女的孽種就是隔壁的小兔崽子,才放了長線釣大魚,卻眼睜睜抓到手裡又叫他跑了……

椽子再沒敢見換子。不久,換子就嫁了。王家稀稀拉拉的迎親車隊只停在了橋頭,換子裹了自己一個小包袱走過去,身邊跟著的只有婷子。姐兒倆在橋頭立住,換子將妹子攬在懷裡哭泣,抬起頭朝村裡望去,又朝向河邊的樹林。婷子跟著姐的視線張望,什麼也沒看見。婷子看著姐獨自一人走過橋去,走進那撥人裡,嗩吶響起來,將姐接走了。

躲在林子裡的椽子雙膝跪地,兩眼血紅地盯著橋頭的換子,他知道她在看!椽子淚水橫流,失聲飲泣。

庚家沒放一鞭一炮,也沒添一個“喜”字。換子一分錢的財禮沒給她爹掙,自然也就成了人們口中不值錢的賤貨。

換子走了。換子一去不回,回來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具殭屍。換子到死也沒有說出人們都期盼的那個秘密。從此,也就在椽子的心頭埋下了一份贖不出的罪愧……

椽子娘打點了家底子,急星火燎地託了媒人去說親。說妥了河西的黑妮子。黑妮打出孃胎就在臉上帶出一塊黑痣,人長它也長,後來就漫上半張臉。黑妮提不起價,嫁了壞分子的兒子不說,椽子家孤兒寡母窮得山響。黑妮到也坦蕩,有失也有得:椽子人模子好,嫁一個周正的男人也算是因禍得福天賜良緣了。

黑妮一說了親,心裡頭便裝不下,磨了牆根兒到換子跟前說悄悄話:

“換子嫂,你孃家跟椽子家捱得近吧?”

換子的心頭便一跳。

“我說了親……就是牛家的椽子……”黑妮兀自扭捏。換子低了頭擺弄懷裡的孩子。

“我不在乎他家窮,也不在乎他爹的壞名聲。人都說他人模子好,我到怕他嫌了我……爹孃託生我一張黑臉,人都見不得……”黑妮嘆氣。

“興許,這是你的福氣……”

“興許嫂子說得對,我若有一張好模子,怕也嫁不得椽子了。像嫂子,嫁了柺子不說,還天天挨打受氣!”

“嫂子雖說可憐,可也活得骨氣,總有個自己的意中人……”黑妮有心掏出換子心頭的那個秘密,看換子不答茬,只得轉回頭打問自己的事。

“不只椽子性兒咋樣,會不會像柺子一樣地打老婆?”

換子懶懶地答:“你放心好了,椽子啥都好,就是沒膽子!”

黑妮便樂開了懷:“你把他說得像個婆子,一個爺們怎麼會沒膽子?”

……

黑妮出嫁那天,換子正在河邊石頭上搗衣服。遠遠地看見椽子家迎親的隊伍走上了橋頭……

換子死的時候,椽子得了一場大病,著了魔般地不醒人事。他娘請了神道來驅邪,正趕上庚家給換子出殯,兩下里哭的哭唱的唱。黑妮對了庚家罵,不明白邪氣怎麼就單單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