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她的生活費!而且,我要是打官司他就得補上前十年的!”

黑嫂噎了氣,半天哭出一聲罵:“囤子,遭瘟的你……你怎麼就看上這麼個掃帚星!自打你跟她好上我們就沒得安生!”

椽子娘一言不語地點了柺杖離去。黑嫂撒了潑地嚎哭起來,忽地又爬起來,三腳兩步邁進庚家:“你個遭瘟的老龜子!明明叫改子把那孩子帶走了的,渣咋的就又回來了?作下個孽種沒能耐養,非得禍害我們家?你到底存得啥心思?耍得啥把戲?老牛家如今還有啥出不起的,你非得丟人現眼的唱一出?”

庚老頭一言不語。他也是今兒個拉開屋門的一大早,才發現婷子緣子嚮往常一樣從南屋裡走出來。婷子連眼都沒眨一眨,扯了緣子去了牛家,叫庚老頭子又象從樑上砸下來一般地轉了向,半天沒回過神來。

庚老頭嗤地一笑:“有心成事無力迴天吶!老話說得好:不是不報時辰沒到,時辰一到立時就報!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閨女都死了十年了,楞是留下個野種沒人認!今兒個果真老天開了眼,叫他個禍害現了形!”庚老頭子聳肩斜肋,仰了臉諂笑,直笑得黑嫂一身的雞皮,抱頭逃回自己家。

牛家院裡,屋裡的椽子聽見了婷子的聲音,錄音機裡的動靜,兩腮桃紅,印堂發亮,迷迷瞪瞪跑出來,揚了兩手衝緣子喊:“緣子,我是你親爹!我就是緣子的親爹!是我害死了換子……是我……”椽子抱住緣子,爺兒倆嗚咽不止。

椽子忽地站起身,衝了圍觀的人群喊:“我牛大椽做了十年的孬種!十年前,我要不起自己的女人,要不起自己的孩子,眼睜睜看著換子讓人唾沫給淹死!今兒當著全村老少爺們的面我發誓,我給換子披麻戴孝起新墳!重入殮!”

黑嫂嚇呆了,扯了椽子不住地晃:“椽子!椽子!著了魔了你?你乾脆就休了我,跟那死鬼去補個婚!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害死一個不夠,還要害死我……”

椽子恍然:“對……名不正言不順,婚事喪事一起補!叫庚家許婚!黑妮,成全我這一回,來生來世我變牛變馬報答你……”

黑嫂一屁股坐在地上,擼了腳脖子嚎啕大哭。

牛家鬧騰得緊,庚家院裡卻靜悄悄。庚老頭子聽得明白,腦瓜子裡一刻不停地打著轉。

果然,椽子懷裡攬了緣子,父女兩個一身的白孝,手裡拎了禮盒,給兩個年長的女人陪了來,撲嗵一聲跪在了他面前。

“大兄弟,這十幾年的事,今天就做個了結吧!你就成全了他們,給換子辦個冥婚,隨了她的心願……咱可都是帶罪之身呢,哪天走了,也算是給她一個交代……”媒婆王嘴子握了婷子孃的一隻手,婷子娘早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庚老頭子忽地埋了頭,像狐子一樣地捏了嗓子嚎哭起來,駝起的後背一聳一聳地抖。

…… ……

這一天,牛庚兩家的院裡都搭起了靈棚。黑沙披掛的換子的畫像格外地醒目,緣子脖子上的荷包掛在了像前。椽子身著紫袍衝了換子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而後便是起棺摔盆,一路旗飄幡揚,椽子緣子婷子囤子庚家老兩口子還有黑嫂一行眾人,連同那一溜的紙人紙馬紙冰箱紙彩電還有那頂紫色的冥轎,哀樂沖天浩浩蕩蕩走向墳場……

換子的婚葬驚動了十里八鄉,沙河子橋頭給人堵了個水瀉不通……

12

婷子跟囤子的事來年就辦了。沒出兩年,庚家院裡便起了一棟惹眼的兩層樓。為了方便兩家的孩子來回地跑,婷子跟黑嫂一商量,便將中間那堵牆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