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我們是出去慶祝墨西哥獨立日呢,還是你更喜歡去參加床墊比賽?我們曾經花了一個星期六的整個下午參加一場比賽,比賽中,人們把床鋪裝上輪子,在亞特蘭大市中心賽跑。人們也很少注意到,他對事物有著多麼深刻且透徹的感受。無論哪個病人自殺了,他仍然會掉淚,他時常為人們將自己逼到黑暗、痛苦的絕路上而感到悲哀。去年秋天,當我把洗好的衣服收起來時,我無意中在他存放內衣褲的抽屜的儘裡頭髮現了他的百寶盒。也許我不應該這樣做,但是,我坐在床上,把裡面的東西翻看了一遍。迪伊的每一顆|乳牙都在裡面,小小黃黃的像玉米粒;幾幅迪伊在他的處方單上畫的畫;他父親的珍珠港紀念別針;他祖父的懷錶;以及我在不同的紀念日為他買的四副襯衫袖釦。我把綁在一小沓紙上的橡皮帶拿下來,發現了一張揉皺了的我的照片,那是我們在青峰嶺度蜜月時,我站在我們租用的小木屋前拍攝的;其餘的都是多年來我送給他的卡片和傳遞愛意的小紙條。他把這些東西全部保留著。他是我們兩人中首先說“我愛你”的。那是在我們邂逅兩個星期之後,甚至在我們肌膚相親之前。我們正在埃莫里校園旁邊的一家餐廳裡,在靠窗的一個火車廂座位裡吃早餐。他說:“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但是,我愛你。”從那一刻起,他對我的感情始終忠貞不渝。即使現在,他也幾乎沒有一天不告訴我,他愛我。

開始的時候,我對他感到如飢似渴,那種貪婪的渴望一直持續到迪伊的出生。直到那時,那種感覺才逐漸平息下來,變得馴服了。好像從野外捕獵來的野獸,被放在一個舒適的模擬環境中,完全知道下一頓飯從哪裡來,就變得自滿自足起來。所有獵食求生和意外冒險的刺激都消失殆盡了。休把一盤雞蛋和香腸擺在我的面前。吃吧。”他說。我們肩並肩地坐著吃早餐,窗戶上依然蒙著拂曉的昏暗。雨水順著排水管道嘩啦啦地流下來,我彷彿聽到遠處有一扇窗板在砰砰作響。我放下餐叉,傾聽著。“在海島上,當暴風雨來臨的時候,我們家的防風窗板就會像那樣敲打在房子上。”我說道,眼淚開始湧上來。休停下咀嚼望著我。“母親會把一張床單搭在廚房桌子上,然後,同我和邁克一起爬到桌子下面,打著手電筒讀故事給我們聽。她將一個耶穌受難十字架釘在桌子的背面,我們仰面躺在地上,一邊聽她讀故事,一邊凝視十字架。我們管它叫‘暴風雨帳篷’。我們覺得,在桌子下面,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傷害我們。”休伸出手臂,我的肩膀就勢滑到了他的腋下,將頭靠在他的脖頸上,這熟練、機械的動作如同我們的婚姻一樣古老。我們就那樣坐著,緊緊相依,雞蛋變涼了,遠處那奇怪的砰砰聲時作時歇,一直到我開始感覺,我們的生命已經齧合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無法分清他的肩膀在什麼地方結束,我的腦袋從什麼地方開始。小時候,當父親將他的手指貼在我的手指上時,我也有過同樣的感覺。手指相擦,彷彿變成了一體。我抽回身子,在高椅上坐正。“我真不敢相信她所做的事情,”我說,我的上帝,休,你覺得應該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嗎?”“在沒有跟她談話之前,我不好說。這聽起來好像是強迫性障礙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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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美人魚椅子(8)

我看到休低頭望了一眼我的膝蓋。我把餐巾繞在自己的手指上,好像正在試圖止血一樣。我把餐巾鬆開,尷尬地意識到我的身體無意中正在喋喋不休。“為什麼是她的手指呢?”我說。為什麼偏偏是她的手指?”“這種情況未必有規律和原因。強迫性障礙症正是如此——通常是無理性的。”他站起來,“聽我說,我為什麼不跟你一起去呢?我把時間騰出來。我們倆一起去。”“不,”我說道,語氣有一點兒過重,“她永遠都不會跟你談論這件事,這一點你清楚。而且,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