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病症。” 蘇杭說:“還有,你為什麼總是那麼不喜歡周導?要不是他,實驗室根本拿不到經費,他是很想做些實事的,但人的精力有限。周導不是壞人。他只是做了我做不了的事。”

基本上,只有擁有某項榮譽後才能有資格表示對這項榮譽的淡泊。可蘇杭是特例,他有問鼎這些獎項的潛力,假以時日,他必將是那種碩果累累的人物。這小子說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

“是啊,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一直都在資助科研專案,和國家那些幾千上億萬的工程相比,這些經費不值得一提,老周再撲騰,也沒法和溫州人比。”梁夏說,“我只是不喜歡他這樣盤剝你。”

蘇杭若有所思,指尖在書頁上劃來劃去,然後他說:“假如離夢想有一百步,我們每個人走一步,一百人努力,連成線,夢想就會成真。這幾年下撥的經費越來越多,政策在往好的方向調整。”

梁夏說:“達爾文進化論是錯的。我們的祖先不是猴子。所以你這樣走下去,最可能的是,你作為周恕淳的養料被周恕淳吸收了,然後你自己在這世上留不下一絲痕跡。”

蘇杭回答:“那也沒什麼不好,起碼我問心無愧。”

梁夏又想暴打他了,但蘇杭在咳嗽,他下不去手,梁夏冷笑:“問心無愧嗎,有膽你回家對宋般若說一遍!”

蘇杭不敢答腔,收拾桌上的書本,然後關燈準備回家。梁夏站在屋中央不動,蘇杭手搭在實驗室的門鎖上等他,梁夏怒衝衝地走出去,蘇杭在他身後鎖上門。他們兩個一起走出研究所。

梁夏跟著蘇杭走,蘇杭說:“你忘了自己搬家了?你家不在這方向。”

梁夏仍然跟著他:“我看你上樓。”

蘇杭不知道梁夏什麼意思,在單元樓門口站了一會,然後獨自上去了。梁夏抬起頭,找到了那個掛著淺色窗簾的視窗,整幢樓都入睡,只有那個視窗亮著燈光。窗扇是開啟的,夜風牽住簾角,不時擦拭簾後的檯燈。

《六祖壇經》說在講經會上,風吹動經幡。一僧人說,風動;一僧人說,幡動。兩人爭論不已。禪宗六祖慧能法師站出來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後有書記,妙信禪尼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怎麼可以心動?

千江有月,萬里無雲。

燈光柔和,如雪地上的星星。

這一次,梁夏腦子真的亂了。

無論菱角如何費盡心機逗他,心底那沉沉的鉛塊都墜著,揪扯住五臟六腑,痛不可擋。他不知道到底是在心疼宋般若,還是對蘇杭產生了某些歉疚,有什麼正在發生,卻沒有人可以預知那將會是什麼,他感到萬分恐懼。

昆明和俱融相隔不遠。週末時梁夏就坐短途汽車回俱融看望阿普奶奶。阿普奶奶已年近九十,身體一直健朗。每天都下地做農活。梁夏請了個幫工,好在農忙時候添把手。但幫工告訴梁夏,阿普奶奶很少讓他上工,像是不肯讓人分去了勞作的樂趣。到俱融正是中午,梁夏在街邊飯店打包了兩份米線,帶著去地頭找阿普奶奶。

路上艾北和宋般若交替來電。梁夏沒有接。

然後他不斷收到簡訊。艾北說周恕淳把你賣了,宋般若要殺你,宋般若要拿艾滋病毒給你打,你千萬別回昆明瞭,跑路吧。

梁夏回覆說已經跑路回俱融了,你來看看我唄。

艾北說一會就到。

眼前是一片穀子,沉甸甸的穀穗在陽光裡,發出白裡透黃的光芒。麥田中間,夾種了一些開著小紅花的紫雲英和正在開著小白花的萊菔花。戴著草帽的阿普奶奶在地裡忙活,那身影是如此親切,就連她發現梁夏到來時,大嗓門喊他名字的聲音都溫暖著他。梁夏對住她舉起手中的塑膠袋,阿普奶奶拖著鋤頭走了來,梁夏候她來得近了,從地頭拾起澆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