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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歡哀
我們上船時,東方是一片魚肚白,西邊的天空還掛著幾顆殘星,天色似明未明,水遠煙微。四周一片寂靜,只有船槳在水中滑行,發出嘩嘩的聲響。
胤禛坐在艙內喝茶,手邊放著僧肇的《般若無知論》。我走到船頭,俯視水面。在荷葉的映照下,它似一面琉璃鏡子,水中倒影皆如翠玉。漸漸荷葉越來越密,幾乎擦著頭髮而過。露珠從碧葉上滾下,悄無聲息地沁入肩頭衣中,冰涼柔軟。我踮起腳尖,摘下一個蓮蓬,剝出十幾個圓滾滾的蓮子,取出蓮心,放在腳邊的青瓷小碟中。然後盤腿坐在船舷,一面吃著蓮子,一面想著心事。
涼風習習撲在面上,似一隻溫柔的手。那風拂到後頸時,突然疾勁起來,頸後裸露的肌膚驟然起了一層小疙瘩。我一動不動,只是看著水中的倒影。那陣風在我的後頸停了一分鐘,輕輕滑向肩頭,象是沙漠裡下起微雨,肩上的溼衣迅速騰起一陣熱氣。
“朕決定跟老天打個賭,假如在太陽昇起以前,朕找到一朵荷花,以後你就住在湖心島。”耳邊有一個聲音說。
我恍如未聞。
水中有魚兒湧動,一個個小氣泡爭先恐後地鼓上來,碧綠的漣漪一圈圈盪開,似圓圓的笑臉。等太陽昇起來後,顏色便不會這麼青翠。
肩上忽然一緊,“朕這麼做,只是讓天下知道,朕是天子,絕不受人威脅。你可明白?”
我回過頭,他臉上神情堅毅果敢。
我當然明白,他絕對不是一個能容忍威脅的人,不管那個人有怎樣的勢力。倘若沒有這樣一份自信,也無法統治龐大的帝國。
所以他要跟老天打賭,是否放過我們。現在已經是七月末,荷花早已凋謝。假如還有一朵尚存,那就是天意。
船靜靜地在荷葉中穿行,葉子溫柔地拂過船身,沙沙作響。忽然,一朵荷花映入眼簾,毫無預警。
那一刻,天地無聲。我甚至沒有驚慌害怕,除了感覺撲面而來的風象一把利刃。我捂住臉,慢慢看向胤禛。
他的神色十分奇怪,不是高興,不是難過,是一種複雜的無可奈何。
“朕派人把廉王府整理一下,明天就送你回去。”我聽見他說,聲音苦澀。
我一呆,回過頭,那枝上只剩一片花瓣。我揉揉眼睛,確實不錯,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它凋謝了。
幾隻鳥兒在接天蓮葉間鳴叫,是我從未聆聽過的最動人的曲子。
“皇上,我不回廉王府了,我想直接去宛平。”我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欣喜和激動。如果日夜兼程地趕路,明天晚上我就可以看見胤禩。
他凝視著我的眼睛,“你永遠不會這樣對朕。”
“因為,只有一心一意愛你的女子,才配這樣對你。”我微笑,“我即使這樣想,也不能這樣做。”
“陳腔濫調,拾人牙慧,虛情假意。”他嗤之以鼻,冷笑連連。
我由著他發洩,唯唯稱是。
他看著那片花瓣,似乎想起許多前塵往事,神色忽然柔和起來,“朕年輕時少有時間看戲,只記得一出《柳毅傳書》。”
這出戏我也看過,說的是柳毅在湖畔偶遇遭受折磨的小龍女,一時義憤,為她傳書給洞庭君,救其於危難之中。兩人雖然互相傾心,但是柳毅出於自尊,拒不入贅,黯然回家,奉父母命娶妻。新婚之夜,他見妻子相貌酷似小龍女,心如刀割,告訴她自己愛的是別人。妻子答道,我知道,我就是小龍女。
我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起戲來,但見他神情感慨,便仔細聆聽。
“朕當時就想,這出戏固然好,可惜沒有把柳毅和小龍女洞房相遇的對話說清楚。”他話鋒一轉,“如果你是柳毅,你會說什麼?”
還未等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