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平躺在床上,昏暗的光線下,猶自看得出那驚人的雪白,他赤裸著上身,沿著任督兩脈插滿了銀針,一條半舊的青花毯子蓋在腰上。

澹臺玄就坐在床邊,低頭看著暈迷中的列雲楓,愣愣地出神。

澹臺夢的腳步停住,看著一動不動的列雲楓,再看看爹爹的表情,不由得心頭一酸,眼淚忍不住簌簌而下,她咬著嘴唇,輕聲喚了一聲:“爹爹。”

澹臺玄知道是女兒來了,也沒有抬頭,嘆了口氣:“夢兒啊,你來了更好,不然我也要去找你。”

澹臺夢慢慢走過來,鼻翼微動,低噎不語。

澹臺玄拉著女兒坐在一旁,女兒微涼的手,透體流動的寒氣,讓澹臺玄輕輕搖頭:“夢兒,爹爹知道對不起你們姐妹,讓你們從小就沒有了孃親的疼愛,不知道你心裡的話還能不能告訴我。”

心如刀絞一樣難過,澹臺夢知道父親忽然和她說這些,一定大有深意,尤其列雲楓現在如此情形,父親卻提到這個話題,接下來的事情一定會和列雲楓有關係,這麼多年,她固然沒有和父親敞開心扉,父親澹臺玄也沒有和她們姐妹促膝傾談。

頭,輕輕地靠在父親的肩頭,澹臺夢忍淚,微微一笑:“爹爹是我和盈兒在這個世間最親的人了,我們有什麼話,不和爹爹講,還會和誰去講?”

澹臺玄撫摸著女兒烏黑如緞的秀髮:“夢兒,你喜歡楓兒?”

澹臺夢沒有說話,點了點頭,溫柔的眼光落到列雲楓的臉上:“爹爹一定有辦法救他。”

澹臺玄沒有回答女兒的話,反而繼續問道:“你願不願意嫁給她?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絕不後悔?”

這句話問得奇怪,澹臺夢抬起頭望著父親。

看著女兒的神情,澹臺玄心有不忍,搖頭道:“列王爺找過我了,為楓兒向我提親。”

說到此,澹臺玄常常嘆息一聲。

澹臺夢的心,好像在苔痕遍佈的深潭邊,一不小心就滑入了深不可測的潭底,潭水悽神寒骨,透體冰涼。

終於,澹臺夢垂下頭:“爹爹沒有答應?”

她心中又酸又澀,不是滋味,感覺自己的猜測應該不會錯,列龍川為列雲楓提親,但是父親卻拒絕了,父親一定也覺得,自己壽限快至,不能耽擱了人家,何況新人壽夭,乃是忌諱,列家已經遭遇了數子夭亡之痛,到了列雲楓這裡,人丁不旺,再娶一個無壽的媳婦,陰怨之氣太重,會折了福祿。

她也知道父親為人坦蕩,考慮得周到,可是今生今世,哪怕和列雲楓能相依相偎一天半刻也好,現實雖然是那樣的現實,她此時心裡邊卻有萬千不捨,層層疊疊地纏繞著那顆心,疼得都要碎了。

澹臺玄嘆息道:“夢兒,如果爹爹回絕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澹臺夢搖頭,忽而一笑:“紅鸞星動,姻線方牽,聽說現世的兩個人,都在灌愁海邊的三生石上銘刻了姓名,然後司掌人間婚姻的月下老人把一根紅線繫到兩個人的腳上,如果有緣,就是隔著千山萬水,國仇家恨,也能白頭到老,如果無緣,就是朝夕相對,哪怕拜了天地,也終究各奔東西。”她說著話,淚痕已幹,淡淡的笑容,在眼中暈染開來。“夢兒知道爹爹的決定一定是為了女兒好,女兒也不怕爹爹笑我,夢兒覺得人世之情,詠歎者雖多,但是秦少游說得最好,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心裡有他,一輩子都有他,也就夠了。”

澹臺玄撫著女兒的肩,眼睛也有些溼潤了:“天意無情,何以無情至斯?夢兒,你心裡怎麼想的,為父知道了。傻丫頭,楓兒要是出了事兒,你一定會痛不欲生,為父怎麼捨得你難過,可是為父要是不捨得你難過,就得捨下你呀,你還為父怎麼選擇?”

說到此處,淚水從澹臺玄的眼角潸然而下,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