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次日亦發矣。帝王之師,攜勝軍之勢,突入胡地,胡邊諸城,以為神兵忽至,惶然失措,媼樂、蘇克二城,一日既克!帝引安承之鑑,帝師所至,滌盪乾坤,徐殲胡,一月不足,滅胡大小部落數十餘……

六月……克呼屠達王部!

……

——《天熙要錄》

呼屠達王部,即孛拉納古部落。

孛拉納古部落原本只能算是兩漠草原上的中等部落,但是,五十多年前,一位出自孛拉納古部的青年將軍,改變了它的地位。那位青年將軍,被崇拜英雄的兩漠兒女銘記,甚至,許多中原人,都不陌生他的名字——孛拉納古·蘇勒和克。

孛拉納古·蘇勒和克,臨危受命,以傑出的軍事才幹粉碎了大華的安承北伐,只此一條,他便是當之無愧的猛戈族英雄,是北胡巴魯爾特王族的功臣,更別提他還在杜那圖少主即位之初,為穩定岌岌可危的宏朝局勢立下了汗馬功勞。巴魯爾特王族當時的實際掌舵人媼敦格日樂,沒有虧待自己的大功臣,她將自己賞賜給了蘇勒和克,讓他做了自己的金刀駙馬,還將他封做了呼屠達王。“呼屠達”大致相當於漢語中的“英睿”,既英也睿,呼屠達王的稱號,無疑是一份榮耀的封賜。而孛拉納古部作為蘇勒和克的部族,也有幸分享了這個榮耀的名字,所以從此,它又叫——呼屠達王部。

呼屠達王部在蘇勒和克手中蒸蒸日上,五十多年的時間,哪怕第一任呼屠達王蘇勒和克早已身故,也不影響它逐步成長為猛戈族頂尖的大部落。及至君華天熙二年的現在,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佔據了冬布恩山前草原上最好牧場的呼屠達王部,吸引了無數弱小部族聚攏,是宏朝在冬布恩山脈前的廣袤國土上的最大樂土。

只是今日,樂土不再。

戰爭強#暴樂土,蹂#躪過後,入眼唯剩殘酷。

血紅的夕陽跌落在地平線,搖搖晃晃的穿過戰火狼煙,投射在屍橫遍野的呼屠達王部上,將原就厚重凝滯的血腥氣凝結得宛若實質。血流成河的呼屠達王部,一灘接一灘的熱血噴灑在草葉泥土間,來不及滲入土壤,便已經被馬蹄翻飛成了血泥草末,直至侵入者的勝利號角吹響,它們才得以冷卻溫度,慢慢凝固為一地暗沉。

身在這染血之地的人們不少,但是,無人來為戰爭之後的殘酷景色默哀。死人永歸沉默,他們,已與喜哀無關。活著的人裡,淪為俘虜的呼屠達王部倖存者,還在刀劍的威脅下,掙扎在恐懼和憤怒之間,而作為勝利者和征服者的大華軍隊,在勝利的凱歌中歡笑不絕。此番隨君天熙征戰草原的,無一不是死人堆中鍛造出來的精銳將士,他們不會為敵人心軟。

連心善如君逸羽,都不曾有分毫異色。當然,上戰場就戴著銀面具的君逸羽,從踏上草原起,除了睡覺,面具基本就沒空摘過,此時也沒例外。旁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臉色,但她的眼睛,波瀾不驚無疑。君逸羽只是靜靜的策馬在君天熙身旁,耳聽著報捷聲來,有些若有所思。至於對生命的不忍,是她摒棄在戰爭之外的情緒,否則身為將帥的她,不合時宜的心軟,是優柔寡斷,是對自己和同伴生命的不負責,以及對她的軍隊和國家的失職。況且,隨定北軍阻擊侵掠北疆的胡人軍隊時,她看到過無數遭受胡賊禍害的村鎮,殘酷更甚眼前……

最起碼,中原軍隊掃蕩過的胡人部落,還能有俘虜,可胡寇過境的大華土地上,往往不剩活口,是婦女老幼都不例外的暴虐屠殺!君逸羽永遠也無法理解那種泯滅人性的極致兇殘。大華方面,有好些個和胡人有血海深仇的將領,咬牙切齒的提出過以牙還牙,可但真等面對著婦孺老幼,他們沒能下得出狠手……

此刻踏馬血地的人裡,君天熙只怕是唯一不曾身經百戰的,但她的臉色也很平靜。又不是鐵石打造的心腸,月前第一次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