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天津南開中學教書的三哥按月接濟。三哥毅然決然承擔下這副重擔,就此把他累苦了。抗戰剛勝利他就因病衰竭而孤寂地死在上海,巴金有懷念文講得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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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大哥(2)

在《做大哥的人》文中還有這樣的記述:“在他的身上偶爾出現過神經錯亂的現象。他稱這現象做‘痰病’。幸而他發病的時間不多。”在大哥的遺書裡也說他發現一家人養命根源因銀行倒閉而化成了水之後,清理往來賬單,一時情急,把全部單據撕成粉碎,拋棄到廢紙簍內,等到第二天,清醒過來,想起再去找回,廢紙簍已被傭人打掃屋子清理掉了。完了,這一切全完了。大哥的自殺當然不是由於‘痰病’的突發所致。但因刺激過大一時神經錯亂撕毀了所有單據,因而使他更鑽進牛角尖,難以轉過彎來,我想也可算促使他自殺的死因之一吧。大哥有過“痰病”,這在我家裡和至親中都知道,我也聽大人講起過。但一直沒親眼見過,因為他不常發。記憶中僅有這樣的三次印象:一是爺爺死後我們小孩們常聚在那間空著的上房裡玩捉迷藏什麼的。有一段時間裡每天傍晚,大哥總是把長袍紮起,帶領我們這些小弟弟妹妹們以雙手著地彎著腰,在屋內爬行,往返多次,說這是健身運動;後兩次都發生在我家吃午飯時,他突然針對母親發起脾氣來,一次還有客人(舅母或姨媽來我家作客)在,弄得場面十分尷尬;另一次是我們一房人在上房窗前階沿上吃飯,不知為什麼事,又同母親爭執起來,他突然立起身子就把飯桌推翻,大家還不及阻攔,菜飯業已倒地,碗盤盡碎,大家連忙避開,傭人們馬上前來打掃收撿。當時真把我嚇壞了。應該說這樣的事發生在舊禮教的封建家庭裡是反常的。我想也該是“痰病”的一種表現吧,他一時控制不住自己了。

大哥之死自然給我家帶來悲痛與損失,有好長一段時間內日子真不好過。這且不說,也非三言兩語道得清。不少親戚朋友一提起他的死也為之惋惜不已,好像他們也失去了什麼似的,就連街坊近鄰,包括那擺花生橘子賣的小攤販,串街走巷、提籃叫賣香油滷兔玫瑰大頭菜的小生意人也出聲嘆息:“你家的大少爺真是個好人,多可惜!”因為他不單是個親戚朋友認為的“能人”,更是個“好人”。對人寬厚、熱情、大方、樂於助人,既無架子,又愛面子。別人有求於他,無不慨然應允,有時寧肯自己吃虧,也不使別人為難或過不去。事情到了他的手裡總是給安排得巴巴式式,面面光生,皆大歡喜。親戚中一應紅白喜事沒有不找他幫忙、安排或主持的。真可稱為裡裡外外一把手的能幹人。比如說:我有個表姐要訂婚了,男方是在北平念過大學的,提出不喜歡舊的那套儀式,希望採取新式方式。舅父母感到遇上了難題,立即找去大哥商量,並委託他全權主辦。男家跟我二叔是朋友,在成都也有點兒名氣。我清楚記得訂婚禮是在成都提督街海國春西餐館舉行的。訂婚男女並排立在大餐桌前,上邊站著的是證婚人(當地名人)、雙方主婚人、介紹人(也就是媒人),還要當場講話,訂婚人要交換戒指,不擺圓桌面的酒席,賓主全對坐在長桌前用刀叉吃西餐。妙!在我們親戚中真要算做引人議論紛紛的新鮮事兒。要知道那是在風氣閉塞的內地的二十年代呵。

大哥自小就很聰慧,長大了又這麼能幹。聽母親說當時成都著名中醫沈紹九老先生就喜歡他,願意收他做關門弟子,可不知什麼原因他沒拜沈老為師,卻交上了個懂西醫的朋友,也許他認為西醫新、比較科學。還私下裡買了不少有關西醫的書來自學,自備了一些西醫常用藥,還學會了打針。遇上週圍熟人患了小毛小病,就主動送藥醫治,別人也十分樂從,因為往往頗為見效,特別是左鄰右舍的貧苦的人更為感激。可這回他用藥自殺,就使得別人難以發覺,到時連真正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