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束手無策了。好事竟變成壞事。

大哥應該說是我們這一輩接受新思潮的啟蒙人,他買了不少新書報帶回家給大家看,四哥在回憶錄中早有記述。後來(那時三、四哥已去上海)不僅幫助堂兄弟和表弟妹們成立一個讀書會,送給他們不少新書刊,有時還參加他們的活動。這個學會叫“馳驅學會”,設在高姓姨母家。高家在鼓樓南街有所大公館,姨父還是個古書版本收藏家,早已去世。我陳家外婆舅父母們也住在那兒。學會中人還不少,都是年歲相差不大的親戚中年輕人。學會辦有一刊物叫《馳驅》。姨表兄高惠生寫得一手頗為好看、別緻的鋼筆字,刊物多由他編排繕寫。他們常有聚會討論,偶爾也聚餐,有次我嫂嫂的侄兒張鵬就吃得酩酊大醉,人事不醒給人抬送回家,引起家人的抱怨與不滿。我記得有一次隨母親去外婆家玩,近晚前他們在堂屋內上演了一幕新劇,大哥竟然在劇中扮演了一個時髦女郎,高表哥飾的一位賢妻,臨時把我也拉入劇中去做“她”的娃兒。真有趣,至今記憶猶新。看客自然是舅母姨媽和親友們。那天晚上十分熱鬧,可能是因為一個表姐即將出嫁,特為之作出的紀念性演出。

我記憶中的大哥(3)

大哥是在愛的環境中長大的,自幼過著被寵愛的少爺生活,到了成人,結婚做事,一切都由上輩人安排、操辦,不用自己操心。儘管不久父親死去,我們這房的事務全由他承擔,可那時祖父還在,經濟條件又好,穿吃不愁,玩樂自在,加上自己還在商業場事務所做師爺,每月也有二十多元的收入,花銷根本不成問題。家出名門,到處受人尊敬,但花錢素來大方,慢慢手也就用散了。每逢商場中的店家到了什麼新貨,或見到了時髦的新鮮玩意兒,總喜歡買回家,送人或留著自用。有的店家還不用付現款,立有摺子、戶頭,逢年過節或一定時間再結賬付款。不習武術(大哥幼年時跟三叔保鏢學過耍刀、打拳)了,來個運動健身。我家是舊式公館,一進大門有個全用大石板鋪砌成的大空壩子,他也買了個皮球來踢踢,還備有網球拍,房間內更有樣式新奇的木製體操用具。一九二九年他帶同七哥(三叔的兒子)一道去上海看望四哥,回來時更帶了不少東西,單是送給自家人和親戚的各式各樣的皮鞋就裝了一口箱子,還有不少衣料和其他東西。帶回了兩架鋼針、鑽石針兩用的新式方形盒式留聲機,近百張唱片,諸如勝利、高亭、蓓開三大唱片公司灌製的京戲、大鼓各名家的唱段,流行歌曲等等,加上大大小小外國音樂唱片。這些東西最受歡迎,給家裡平添了不少熱鬧。我因此從中學會了哼京戲,記得不少唱段,像餘叔巖的《珠簾賽》、言菊朋的《汾河灣》、夏山樓主演的《武家坡》等等。他死後唱機連同唱片全部折錢抵還部分欠債給一個親戚了。使我不勝惋惜。

從上海回來後大哥也改穿起洋服來了,更表面地新式化了。西裝是在成都北新街一家叫“恆謙”的西服店定做的。夏季裡身著太陽呢上裝,白色大翻領襯衫,下穿白法蘭絨起藍色小方格的長褲,白帆布皮鞋,頭戴法式白色面盆帽,有時還特別手拿一根“司提克”。他個子不高,身材勻稱,面貌清秀。鼻子楞楞的。出門之前先在堂屋內大穿衣鏡前整容一番,真算得個一表人才的十足漂亮紳士。

我出世時,沒見到父親,他去世了剛兩月。到懂事起,方知大哥才是我們一家之主,對內對外都聽他的。有時連我母親也要讓之三分,尊重他的意見。在舊社會封建大家庭裡她畢竟是個“女流”,不曉外情,又是個後母。加上“長兄似父”的明訓,我對大哥從小就懷有一種敬畏之感。應該說他對我們小弟弟們要求是比較嚴格的,仍照老規矩行事,必須先在我家書房讀上幾年古書。原來任教的是我們的湯姓大舅公,太老了。就多方託人聘得一位比較嚴厲負責的中年人來任教席。我硬是由大哥領著走進書房,在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