礫,鋪天蓋地地壓過來,在無遮無攔的戈壁灘上肆虐,令人顫慄的吼聲一陣緊似一陣,就連粗壯的胡楊都在不停地哆嗦。曠野就像一條被洪水盪滌過的慘不忍睹的河床。一切生靈都經受著生死考驗。

戈壁風一刮就是一個對時,如果到了時辰風還沒有停,那接茬又得刮一天,就彷彿誰掐著鐘點似的。

牧民們把冬牧場選在這裡,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這裡雖說氣候惡劣,但降雪量要小一些,即便是下了雪,叫風那麼一吹,地面也大多裸露出來了。就是再不濟畜群也能吃個半飽,從而艱難地捱過漫長的冬季。

折騰到第三天傍晚,風終於打道回府了。

阿斯哈爾從低矮的土屋裡鑽出來深深換一口氣,讓他稍感欣慰的是,牲畜膘情尚好,草料儲備也充裕,各家的棚圈也都早早加固了。倘若是早春臨近產羔的時候趕上這麼一場風雪,怕是哭天抹淚的功夫都沒有了。牧民們不是常說嘛,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

挨家挨戶巡查一圈,阿斯哈爾鬆了一口氣,這才催馬來到牧辦,推門走進值班室。

阿勒騰別克正盤腿坐在矮炕上丟盹,聽到嗵嗵的腳步聲,他猛地睜開眼,擦擦嘴角的口水說:“隊長來了。”

看著阿勒騰別克可憐巴巴的樣子,阿斯哈爾心裡就又抓撓起來,你說這老小子年齡一大把了,卻至今孤身一人,家沒個家業沒個業的,眼下腿腳能動彈還好將就,等將來老了可怎麼辦呢。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口袋,往桌子上一扔:“塔貼給你的炒麵,還沒吃吧?”

“吃了,吃了。”阿勒騰別克慌忙溜下炕。

“哄鬼去吧你。有電話嗎?”阿斯哈爾摘下皮帽,把馬鞭往靴腰裡一插。

“哦!對了,場長昨晚來了個電話。”

“老頭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要緊的,就是問了問情況。”

“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一切正常,請他老人家放心。”

阿斯哈爾坐下來,說:“喂!你呆會兒去趟老書記家,就說我這兩天告假出趟遠門,家裡的事讓他多操心。”

“你要去哪裡?”阿勒騰別克眼睛一閃。

“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我走了以後,你可給我老實一點,聽見沒有?”

“自從搬到冬窩子,你見我喝過酒了嘛。”

“好了,趕緊去吧。”

“是!”厚重的皮靴一磕,阿勒騰別克打個立正。

回到家中,阿斯哈爾把想法告訴了家人,古努爾擔心地說:“這冰天雪地的,等天暖和一點了再去不行嗎?再說……”

“那怕啥的,我一個大老爺們,誰還能把我吃了。給我碗茶喝,媳婦。”

塔貼眯著眼問:“你怎麼突然想起小郭了?”

聽老孃的口氣,似乎有責備的意思,阿斯哈爾趕忙解釋:“早就想去看看他了,這不一直脫不開身嘛。”

“我還以為你忘了人家呢。”塔貼懷裡的花貓,呼呼地睡得正香。

“您不瞭解自己的兒子呀。”

“郭大夫可是救過咱家兩條人命呀,就是到了啥時候,咱也不能忘了他的好處。人家現在遇上難了,咱說什麼也得伸把手。哎!只是不知道這孩子現在……”老人的聲音有些發顫。

“小郭不會有事的,您不是天天在為他禱告嘛。”

“你給我記住,萬一要是人沒了,哪怕就剩下骨頭了,你也給我撿回來。”兩行老淚從縱橫交錯的皺摺間,緩緩地從臉上迂迴下來。花貓受了驚嚇,哧溜一聲溜下了炕。

聽塔貼這麼說,阿斯哈爾心裡也沒了底,自從離開霍牧,郭明達是一點訊息都沒有,這不能不讓人多一份擔憂。他俯身幫塔貼掖掖被角,掩飾一下內心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