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這樣體貼他人,若是誰有幸嫁與李將軍,一定會很幸福。”她面上的笑容冷了下來,語氣又變了,比先前更疏離:“叨擾李將軍了。”

她轉變得太快,而且似乎突然生氣了,李隱玉有些跟不上,正欲問詳細些,她卻已轉身大步離去。

接下來的路途兩人幾乎再無交集。李隱玉能感受得到她在故意避開自己,她與任何人都能談笑風生,偏一見到他靠近,便立即走開;便是偶爾不小心視線交錯,她也會即刻轉過臉。

當他決定帶良月一道上路時,反對的人很多;可行至半途,已經幾乎聽不到反對的聲音。

行軍生活從來都是粗糙匆促的,她卻能夠儘可能地讓它精緻起來,並且不麻煩到任何人。無論別人如何灰頭土臉,她從無一刻不是光鮮亮麗,悠閒自在,只是看著她的笑容,沿路的疲憊也能消散不少。

沒人知道她的身份來歷,但所有人都相信她出身高貴,儘管她一點也不似他們所知的那些貴婦,動不動頭疼腦熱或者嚷嚷著累了要停下休息。

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無論誰病了,她一定會帶著僕婦親自去照顧,甚至親自烹製病人的飲食;軍營的飯菜只能填填肚子,與她烹製的精緻飯食如何能比?有一陣子甚至有人故意裝病,直到人數多得過分,李隱玉不能忍了才罷休。

若有誰衣衫破了隨意縫補一下就了事,被她看見了,她便會叫僕婦將那衣衫取來,重新縫補。她容不得任何邋遢的樣子,哪怕只是個普通的小兵。行軍趕路許多事只圖方便,弄複雜了反而惹人厭,但從未有人因此而討厭她。

她對誰說話都柔柔的,令人如沐春風;言語中沒有一絲媚俗和討好,也絕無對他們的輕視與鄙薄。

她曾是阿骨的女人,卻沒有任何人因此輕視她,更無人敢調戲、侮辱她。若是那樣做了,他們面臨的將不僅僅是主帥的憤怒,全部將士都會一齊聲討他。途中在某個小鎮借宿,曾有人垂涎她的美色,言語上對她輕薄了些,當場被群毆得他親孃都沒能認出來。

因了她的關係,僕婦平日也輕鬆許多,但凡粗活重活,總有人偷偷幫她做了,不勞她費半點心。

有些聰明的人注意到,隨著大夥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主帥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少。但這群糙老爺們誰也沒放在心上——也不是沒有人懷疑主帥不喜他們靠近良月,但這輩子能有幾次機會與美麗高貴的婦人同行?既然主帥沒發火,那就當沒看見唄。

到得駐馬鎮,良月便與他們分開了,自去尋了客棧住著。李隱玉原說要派人送她去尋那故人,畢竟這些年未見,也不知那人還在不在。

“不用了。”她環顧四周,帶著一絲有些令他看不懂的笑意說道:“那位故人一定還在這裡。這麼多年了,沒想到變化這麼小。”

這是這些天來,她頭一次對他說這麼多字,但明顯心不在焉。

“你以前曾在這裡住過?”她對駐馬鎮的熟悉遠遠超出他的意料,若不是曾在此生活,絕無可能知道得這麼詳細。

“離開京城後,曾在此生活了幾年。”良月不欲細說,只草草帶過:“李將軍,良月就此拜別,多謝將軍一路上的照顧。”她盈盈福身,似是打算以後都不願再與他相見的樣子。

“你……你以後打算怎麼辦,一個人繼續在這裡過下去麼?”李隱玉想問她從前發生了什麼,為何會離開中原,可終未能問出口。一個獨身的女人,在哪裡都會有不方便的地方,也容易被人欺負,她一個人,能護得住自己?

“且看緣法如何了。”良月淺淺一笑:“不足掛齒之事,不勞將軍費心了。”

她雖未明說,然而每一個眼神、每一寸表情、每一個字都在隔開兩人間的距離。

一想到她也許從此隱沒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