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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松間
“你說,這一役,我是勝了,還是敗了?”李昭棠在一塊溪石上坐下,撈了塊卵石在手中把玩,語氣淡若微風。
江樓從水中數條暗影上移開目光,做了一個捋鬍子的手勢,在光潔的下巴上順了兩順,故弄玄虛得讓人火大,李昭棠眉毛一挑,將手中的石頭丟入溪中,驚散了圍繞在餌邊的魚兒,江樓無奈,收起漁竿,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保住的山河終究是別人的,保住的命才是自己的,我們能脫身出來,就是勝利。”
李昭棠張了張口,又想不出什麼言辭反駁,憶及當時逃離的種種,只覺得上天垂憐,有驚無險。
那夜二人並沒有反抗,很識時務地被軟禁在帥營中,恰好凌晨時分颳起了東風,他們便把江樓配的那些迷魂散斷塵香之類的東西通通撒了出去,為保險起見,又用溼布巾掩住口鼻,頂著漫天的迷藥去伙房裡放巴豆……就算迷藥沒用,也得讓他們拉上三天肚子。
然後,兩個人左迂右轉偷出李昭棠的愛騎“赤雪”,趁天色尚暗逃了出去,順手牽帶了些財帛細軟,以保將來衣食無憂。
當他們發現這條幽靜偏僻的山谷時,已經奔波了四日,軍中的訊息完全置於腦後,兩個人牽著馬隱入這亂山深處,打算避過風頭再出關。
好在此地罕有人至,樹木茂盛,風景明秀,溪流蜿蜒而下,清澈見底,獵戶的小屋雖然廢棄了很久,卻也能遮風擋雨,收拾了之後作為安身之處,雖然比起王府來簡直有天壤之別,不過對於隨遇而安得過且過的江樓來說,隱秘的二人世界與原生態的隱居場所足以讓他心花怒放。
至於養尊處優慣了的小王爺李昭棠,情緒著實低迷了幾天,飲食無胃口,調情沒興致,整個人沉默內斂了不少,一張刀子嘴也彷彿生了鏽似地,變得惜言如金。
江樓看在眼裡,明白這人一向心高氣傲,如今落荒而逃,自然是不甘心,低潮期在所難免,而且一鑽起牛角尖來是誰也勸慰不了的,他也乾脆保持沉默,努力作個稱職的家庭煮夫,一日三餐悉心照料,夜間又調了些餌食來釣溪魚,準備明晨熬魚粥給他的小棠作早點。
李昭棠入神地看著江樓換餌甩鉤,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水面下游動的黑影,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些日子來對他的種種淡漠,看著清薄的月光下江樓全神貫注的面容,他沒來由地一陣心慌,低聲道:“這些天來,辛苦你了。”
“沒什麼,別放在心上。”江樓輕聲撫慰了一句,眼光片刻也沒從漁線沉入水下的地方離開,李昭棠胸口的悶脹感有增無減,擠出一個笑容,道:“皇族下野這種事情,我從小見得多了,本該習慣才是……”
“沒什麼,別放在心上。”江樓淡淡地接了一句,魚兒正圍著餌食輕啄試探,正是關鍵時候不得分心,他一雙眼珠子恨不得瞪出來,李昭棠說了什麼完全入耳不入心。
難得肯剖白一次內心世界的小王爺哪容得了這等輕慢?他謔地站起身來,一腳朝江樓的漁竿踩去,卻不小心腳底一滑,整個人“噗通”一聲跌入水裡,浸了個透溼。
“小棠!”江樓驚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把嗆個不停的李昭棠撈出來,一邊拍著他的後背順氣一邊戲謔道,“這是做什麼?想洗澡也得先脫了衣服呀。”
“你……咳咳……可惡!”李昭棠拍出耳朵裡的水,狼狽萬分地叫道,“釣你的魚去!不必分神敷衍我!”
江樓皺皺眉,一手扶住他的後腦,笑道:“魚沒釣上,倒把你釣了出來,小棠,怎不說你一直在冷落我?”
“那、那今晚明明是你不理我!”李昭棠被反咬一口,自然不肯認帳,梗著脖子辯道,“還有,前些日子,也不見你有多主動,你分明……分明是……”
火氣直衝腦門子,李昭棠結巴了半天也不肯把那句“分明是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