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到,自己和羅師爺,把這事都想得太簡單了。

“此次小子見過大人,那賴一品一定會知道,一旦他醒悟自己在這單子上留下了禍患,絕對會想方設法索回單子。到時候和村人會衝突到何等地步,恐怕是不堪設想。一旦村人不堪壓迫,怒而申告,就不會像這次一樣,由小子一人來面見大人,他們會認為大人和賴一品有所……關聯,不再會找大人。到時候會找誰,就完全無法預料,大人想必都會很頭疼吧。更要緊的是,一百多份單子,即便只是遺漏了一份,也足以將大人您拖下水,遭這無妄之災。”

李肆說到這,李朱綬再不明白,就真是蠢貨了,這單子想要就這麼簡單地收回去,沒門!

雖然李肆此話還帶著威脅,但李朱綬的腦子也終於能把事情朝前推理一下了,這個賴一品,是橫在解決此事中的一塊臭石頭。正如李肆所言,只是簡單地免了錢糧,可攔不住賴一品再去找村人的麻煩,將事態搞得更大,對這些裡排的德性,李朱綬瞭解得深入骨髓。

李朱綬額頭隱隱開始出汗,不搬掉賴一品這塊石頭,這事就沒善了的希望。可真要對付賴一品,那就是跟鐘上位開幹,而鐘上位背後還有個白總兵,事情還真就複雜了。

見著知縣老爺目光閃爍不定,李肆也在急速開動腦筋,看起來這個李朱綬也不是果決之人,萬一他鼓不起勇氣對付賴一品,他還得準備後手。

房間裡一陣沉默,就連那個羅師爺也再沒聲息,估計也是沒了主意,只好等著東主下決心。

好一陣後,見李朱綬還在發呆,李肆暗自嘆氣,事到如今,他只有置死地而後生,賭上自己和一村人的未來。

李朱綬這樣的地方官,不怕地方鬧事,不怕草民沸騰,怕的是事情被扯到檯面上,成了官場爭鬥的把柄。只要李肆表明鳳田村不惜魚死網破的決心,李朱綬不得不轉而對付賴一品,以求平息事態。

只是這樣一來,就徹底把這個知縣老爺給得罪死了,後面會有什麼隱患,李肆也難以預料。可李朱綬還沒被壓動,李肆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正要開口,門房又在外面叫喚了,“老爺,段宏時段老先生來訪!”

如果是一般秀才,門房該說的是“求見”,可這段老秀才卻不是一般人,門房也不敢怠慢。李朱綬一聽這個名字,像是又找到了救命稻草,滿口說著請,然後不耐煩地對李肆說:“此事莫急,且容本縣細細斟酌。”

話沒說完,知縣老爺就揮著袍袖,示意李肆可以滾蛋了。

“小子沒料錯的話,我老師這是來幫大人您斟酌了。”

李肆心中雖也訝然,卻大致有了底,這段老秀才,估計是放心不下他,趕來助拳的。

聽到這話,李朱綬再次仔仔細細打量著李肆,像是才見到他似的。

“段老先生,是你老師?”

問話中還帶著驚疑,不等李肆回答,氣喘吁吁的老秀才就出現了,一邊揉著腿,一邊抱怨著:“李四你個混小子,把老師丟在身後不管,就一個人悶頭趕路。老師我僱了騾子,也沒能追上你!”

李朱綬瞪住李肆,目光裡滿是哀怨,那該是在說,幹嘛你不早說自己是段老秀才的門生?

李肆無辜地聳肩,既是對老秀才,也是對李朱綬。

老秀才的視野見地果然不同凡響,開口就道:“廣東府縣風波,已不止是楊衝鬥之事,新安知縣金啟貞也被牽扯上了。罪名雖然都是貪贓聚斂,可背後卻都跟各縣攤丁入地的謀劃有關【1】。李大人如果也在這錢糧之事上出了紕漏,即便只是風聲傳了出去,滿丕也會將大人你當作楊金一黨,一體參劾,到那時候,縱然有力起復,也無力迴天。”

李朱綬倒抽了口涼氣,之前只是隱約感覺不妙,而現在老秀才一番話,終於把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