窣的聲響,彷彿有鬼行走,朱若錦只覺得後頸一陣陣冒涼氣,霍地站起!

七月的天氣,雖然已經日落西山,但暑氣仍舊未消,靈棚幾乎密不透風,悶得人出了一身的汗,衣物黏膩膩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

不知哪裡卻起了一陣風,打著旋,撩動簾幔,引魂鈴叮鈴鈴作響,直叫人頭皮發麻。

朱若錦的臉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一把抓住了巧葉的手,慢慢緊張:“巧葉,你可曾聽到什麼了?”

巧葉狐疑地四處望望,靈棚裡一切如常,丫鬟婆子們嗓子都哭啞了,乾嚎過一陣,此刻陷入片刻的安靜,幾乎落針可聞,無端端,心頭卻湧上一股不安,但仍舊強笑著道:“小姐,沒有啊,什麼也沒有。”

朱若錦卻仍舊不放心,只是如今守靈的都是女眷,倒不方便叫男人進來,想了一想,吩咐巧葉:“派個人去請我母親過來,便是她不能過來,也叫她派兩個穩妥的有力氣的嬤嬤過來!”

巧葉答應了連忙出去吩咐人去招辦。

朱若錦巡視一番底下眾婆子丫鬟,見她們都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不由得心頭惱怒,拍了拍桌子,震得桌上貢品跳了一跳,她心頭一慌,強自鎮定,整肅了聲音,冷冷的道:“大家都打疊起十二分的精神,守過今夜,明日便是婉側妃的好日子,然後,我給大家放兩日假,想睡多久便可睡多久,但今夜,誰都不許閤眼!”

丫鬟婆子一個激靈,忙答應了,都把背挺了挺。

朱大夫人聽聞女兒遣了人來,便是一震,還以為出了意外,急忙披衣起來,朱大老爺今日宿在妾室房裡,但也被驚動了,趿拉著鞋便跑了來,白著一張臉,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大夫人倒鎮定,但也是這樣的問題。

來人忙將朱若錦的意思講了一遍,朱大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皺起了眉,但還是耐著性子勸自家老爺:“老爺,這裡沒什麼,不過是錦兒沒經過這樣的事心裡沒底,您回去睡吧。”

朱大老爺不放心,又追問了幾句,才捂著砰砰跳的心回了四姨娘那裡。

朱大夫人想了想,喚過心腹婆子,秘密吩咐了幾句打發著跟來人一同走了,又換了衣服,梳頭洗臉,起身奔老公爺的院子。

雖然早已過了三更,朱老公爺卻還沒睡,在書房燈下讀列國志。

朱大夫人進了書房,先是一福,然後走上去在老公爺耳邊低語數句。

老公爺鬚眉皆白,長長的下垂的眉毛幾乎遮住了眼睛,偶爾眉毛縫裡精光一閃,叫人不敢等閒視之,頓生恭肅之心。

他仔細聽完大夫人的話,面色不變,臉上老人斑卻細微一顫,微帶不悅地道:“錦丫頭不是再三保證絕不會出差錯麼?你還擔心什麼?”

“可是,”大夫人露出擔憂神色,“那人……那人居心叵測,未必是真心助咱們。更何況慕清妍那小賤人並沒有死,我這心裡總覺得不太踏實,也難怪錦兒不安。”

朱老公爺往椅背上一靠,肌肉鬆弛的臉上慢慢凝起一抹冷笑:“原來是我低估了她!原本不過是一顆棄子,竟也生出了不小的風浪。這一次若是事成,便會剪草除根,你還擔心什麼?”

大夫人一喜:“莫非老爺子還有後手?”

朱老公爺眉毛一抬,兩道銳利的光從下垂的眉毛縫中迸射而出,嚇得大夫人一個哆嗦,忙垂首道:“是我冒失了。”

朱老公爺忽然嘆了口氣,聲音低緩:“唉,老了,熬不得夜,渾身痠疼。”

大夫人聞絃歌而知雅意,立刻走到老公爺背後,輕輕替他揉捏肩頸。

朱老公爺舒服的嘆了一口氣,一直枯瘦的長滿老年斑的手慢慢撫上大夫人保養良好,肌膚細膩不讓少女的手,一隻枯瘦如柴,一隻瑩潤飽滿,對比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