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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下面只有半英尺的距離。伊斯利爾·漢茲站在那裡,張著嘴,仰起臉來望著我,又是驚愕又是懊喪,完全像尊塑像。
我現在有了點空閒時間,所以趕緊開始給手槍換彈藥。換好一支手槍後,我為了保險,將另一支手槍的彈藥也換上了新的。
我這一手讓漢茲看呆了,他開始明白自己現在處境不妙。他明顯地猶豫了一下,用牙齒咬著短劍,也忍著疼痛,開始吃力地慢慢往上爬。他拖著那條受傷的大腿往上爬,時不時地呻吟一聲,速度非常慢。他向上還沒有爬到三分之一的高度,我就已經換完了彈藥,然後雙手各持一把手槍對著他。
“如果你再往上爬一步,漢茲先生,”我說,“我就叫你腦袋開花!你不是說過嗎,死人是不咬人的。”我笑著又說。
他立刻停了下來。我從他面部肌肉抽動的樣子可以看出,他在絞盡腦汁地思考。看到他思考得那麼慢,那麼費勁,我仗著自己重新有了安全保障,放聲哈哈大笑。最後,他嚥了咽口水,開口說話,臉上仍然掛著極度困惑的神情。不過,他在開口之前,先取下了銜在嘴上的短劍,但身體其餘部分一動也沒有動。
“吉姆,”他說,“我看我們倆都太過頭了一點,現在該講和了。要不是剛才船顛了一下,我就抓住你了。可我運氣不佳,從來就沒有過好運氣。看樣子,我這老水手得向你這上船沒有兩天的毛孩子認輸了,吉姆。這可真丟面子。”
我完全被他這番恭維話陶醉了,像一隻飛上牆頭的公雞一樣驕傲地微笑著。突然,他的右手向後一揮,一件東西嗖的一聲像箭一樣從空中飛來。我感到被打了一下,接著便感到一陣劇痛,我的肩膀被釘在了桅杆上。我疼痛難熬,也驚異萬分——我很難說我當時是有意識地開了槍,因為我只能肯定我自己沒有下意識地去瞄準——我的兩支手槍同時開了火,接著又同時從我的手中掉進了海中。但掉下去的不止是那兩支手槍,舵手發出一聲窒息的喊叫,鬆開抓著的繩子,頭朝下也掉進了水裡。
六 “八個里亞爾”
由於船已經傾斜,桅杆遠遠地伸到了水面上,我坐著的桁樑上面只有一灣海水。漢茲剛才沒有爬到我那麼高,所以離船近一些,正好掉在我和舷檣之間的水裡。水面上泛著鮮血染紅的泡沫,他的身子浮上來一次便永遠沉了下去。等水面漸漸恢復平靜後,我看到他縮成一團躺在船身側影中清澈明亮的沙床上,一兩條魚從他身邊遊過。水面偶爾顫動一下,他似乎也跟著動一下,彷彿還想掙扎著站起來。但他確確實實死了,即使沒有被槍打死,現在也被淹死了,成了他企圖殺害我的那地方的魚餌。
我剛確定他已經死了,便立刻感到噁心、頭暈、恐懼。熱血從我的後背和胸前往下淌,將我肩膀釘在桅杆上的短劍像燒紅的烙鐵一樣折磨著我。然而,真正折磨我的倒不是這點皮肉之痛,因為這點痛苦我可以一聲不吭地熬過去。我真正害怕的是從桁樑上掉進那碧綠的海水中,落在舵手的屍體旁。
我緊緊抱著桁梁,直到最後指甲發痛。我緊閉雙眼,彷彿要避開這災難。漸漸地,我恢復了理智,我的脈搏也恢復了正常。我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將短劍拔出來,但也許是短劍釘得太牢,也許是我神經受不了,我打了個寒戰後放棄了這個念頭。說來也怪,正是這寒戰幫了我的忙。其實那把刀子差一點沒有傷著我,只是扎住了我的一層皮。剛才那個寒戰一打就將它扯了下來。當然,血比剛才流得更厲害,但我也因此重新得到了自由,只是我的上衣和襯衫還掛在桅杆上。
我猛地一扯,將衣服從桅杆上拉了下來,然後從右舷支帆索上回到了甲板上。我儘管渾身哆嗦,可說什麼也不敢再去爬蕩在那裡的左舷支帆索,因為伊斯利爾就是從那裡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