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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把他放在腳踏車大梁上,帶到學校裡去。我爹上課,我弟弟就在校園操場上瘋跑,跑累了就在花叢中自己跟自己玩兒捉迷藏。學生們下課了就去逗他玩兒,他們都不欺負他,只不過是在他跑遠了的時候,會在後面大聲地喊:“傻二,傻二,快回來,爸爸給你燒螞蚱吃……傻二,傻二,叫爸爸。”這樣,我弟弟就有了很多的爸爸。我下班路過學校,我弟弟早就等在門口了,他嘴裡像含著一個滾燙的芋頭:“哥哥好……哥哥,我放學了。”
我揹著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像揹著我的心,他軟弱得讓我直想趴下哭。
我在廢品站的人緣特別好,年齡大的師傅拿我當兒子待,經常讓我喊他們爸爸,我就喊,這沒什麼,我就是喊你爺爺,你也成不了我的真爺爺不是?幾個年紀很我差不多大的工友都跟我成了哥們兒,我們經常在一起幹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有廁所不上,偏要往收購來的酒瓶子裡面撒尿,有時候還往看門老頭的暖瓶裡吐口痰什麼的……唉,想起這些來,我都冒汗。有一次,鎮上的一個“二不溜子”喝醉了,來廢品站撒酒瘋,把一個差不多跟我爹一樣大的師傅給踹得嗷嗷叫,我揀起一根鐵棍就衝上去了,把那小子直接“幹”成了一攤糨雞屎,嘴裡吐出來的爛粉條、地瓜酒噴了一院子,他叫得像殺豬。再以後,我就跟廢品站的弟兄們形成了一股勢力,鎮上有限的幾個混混沒有敢惹我們的。
我牢牢記住了我曾經發過的誓言,我不能像我爹那麼窩囊,我要做一個真正的男人,我要當家裡的頂樑柱。
那時候工資很低,我們這些幹臨時工的,一個月也就開二十幾塊錢,我把錢都攢著,想給我爹配一副新眼鏡。
因為弟弟經常被學生們當玩具玩兒,我爹跟我一商量,就把家搬到了鎮上,這樣我們都方便照顧我弟弟。
搬家那天我很難過,看著那些剛剛開出花朵來的向日葵,看著牆角的花花草草,我的鼻子酸極了。
這樣,我上班的時候就帶上了弟弟,一般我會揹著他走,他的鼻息刺癢著我的脖頸,很舒服。
工友們見我把弟弟帶來了,都很高興,拿我弟弟當自己的兒子和弟弟,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有時候工友們忙,我弟弟就像模像樣地幫工,甚至還學會了看磅秤,上下不差三兩。
那一年,我十六歲,我弟弟九歲。我倆很快活,比我爹還快活。
秋天的時候,我們家裡來了兩個人,他們好像很關心我弟弟,老是摸他亂蓬蓬的腦袋。我問我爹,他們是幹什麼的?我爹說,這是我在培智小學教書的同學,想讓你弟弟去他們學校上學。我的心裡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滋味,以前我爹就說過,城裡有個專門教腦子不跟趟的孩子學習的學校,人家還管吃管住,很正規,比一般的學校還好呢。我知道,他這一走,我就很難再見到他了,因為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城市是個什麼樣兒呢。我弟弟不知道大家想要幹什麼,跳著高兒跑出去玩自己的去了。那兩個人一走,我爹就蹲在地上嘆氣。我說:“那也好,讓二子長長腦子,去吧。”
我爹點點頭,起身去找他的二胡,我不想聽他拉二胡,就那麼懸著心走到了院子。院子的空地上有一隻麻雀在溜達,我想想,我弟弟再也不能在那裡攆麻雀玩兒了,心就麻了,汗也出來了,整個人像是剛從澡堂裡出來,虛弱得沒有一點兒力氣。不長時間,那兩個人就來把我弟弟帶走了,他走得很風光,坐著一輛雪白的麵包車。
第六章 癲狂少年
我爹從看守所走了以後,我鬱悶了好幾天,晚上睡覺老是做夢,我經常夢見我爹騎著腳踏車帶著我和弟弟,風馳電掣般地穿行在大街上、衚衕裡、田野上,醒來就大睜著雙眼看窗外的那幾顆星星。我常常想,據說世上所有的人都對應著天上的一顆星星,我該是哪一顆呢?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