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家明走出房間,走到我身邊,把手按在我手上。他的手是溫暖的。這是我第一次碰到他的手。

他清晰的說:“勖先生吩咐我陪你馬上到奧克蘭去,我們向學校告假五天,速去速回,把骨灰帶回來。勖先生說人死不能復生,叫你鎮靜。”

我點點頭。“是。”

“我已訂好票子,一四六○時間班機,我們馬上準備。”

“謝謝你。”我說。

聰慧說:“我也去!”

宋家明忽然反了臉,他對聰慧說:“你給我坐在那裡!”

聰慧響也不敢響。

“你穿好大衣,”宋家明對我說:“我們不用帶太多行李。現款我身邊有。快!聰慧,開車送我們到飛機場去。”

聰慧沒奈何,只好聽宋家明每一句吩咐。

喜寶 三 喜寶 三(13)

家明低聲跟我說:“勖先生在蘇黎世有急事,不能離開,派我也是一樣。”

“是。”我說:“我知道,謝謝。”

他替我穿上大衣。扶我出門口。

我說:“我沒事,我可以走。”

在車上他要與我坐後座,由聰慧駕駛,我堅持叫他與聰慧並排坐,因為我想打橫躺著休息。

家明終於與聰慧一起坐。他用一貫沉著的語氣跟我說:“隨後我又與成密頓先生通了一次話,他說你父親看到廣告與他聯絡過。長途電話,費用是鹹密頓支付的。”

我問:“我父親說什麼?”

“沒什麼。他說你母親不像是會自殺的人。”

“就那樣?”我問。

“就那樣。”家明答。

我吞一口唾沫。“我給你們一整家都增加了麻煩……事實上我可以一個人到奧克蘭去……對我來說稀疏平常,我時常一個人來來去去……”

宋家明有力地截斷我道:“這是勖先生的吩咐。”

我點點頭。是。勖存姿把我照顧得熨貼入微,沒有半絲漏洞。他什麼都知道,我保證他什麼都知道。

我問:“勖先生可知道我母親的死因?”

“勖先生說:人死不能復生。”宋家明說。

之後便是沉默。

到飛機場聰慧把我們放下來,她問:“你們幾號回來?什麼時間?我來接。”

“我會再通知你。”家明說:“開車回去時當心。”

聰慧點點頭,把車子掉頭開走。

我說:“你對聰慧不必大嚷。”

家明冷冷的說:“每個女人有時都得對她大嚷一次。”

“包括我?”我問。

“你不是我的女人。”他說。

我們登機,一切順利得很。人們會以為這一對年輕男女足蜜月旅行吧。局外人永遠把事情看得十全十美。而事實上我不過是往奧克蘭去取母親的骨灰。

在飛機上我開始對宋家明說及我的往事。小小段,這裡瑣屑的一片,那裡拾起來的一塊。我只是想尋個人聆聽,恰巧家明在我身邊。

“……我們一直窮。”我說:“可是母親寧願冒切煤氣的危險,先把現款買了紗裙子給我穿,託人送我進貴族學校。”我停一停,“……七歲便帶我去穿耳洞,戴一副小金鈴耳環。”

家明非常耐心的聽著。

飛機上的人都睡著了,只有我在他耳邊悄悄低低的說話。

“我們沒有錢買洗頭水,用肥皂粉洗頭,但是頭髮一定是乾淨的……我的母親與我,老實說,我們不像母女,我們像一對流氓,與街市上其他的流氓鬥法。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長大的。父親是二流子,我跟母親的姓……但是我長大了。終於長大了,而且也一樣來了外國,一樣做起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