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太把事實說出後,不再置評。

「有沒有剪報?」

「咄,你父親豈是剪存緋聞的人。」文太太停一停,「但是當年我的確看過報上的照片,所以覺得面熟。」

難怪,難怪檀中恕不肯拍照,絕少露面,也希望手下的人都躲起來。

勤勤恍然大悟。

「你真肯定是他?」嘴巴仍然追問母親。

「老一脫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沒想到有這麼一段盪氣迴腸的愛情故事。」

文太太維持緘默。

勤勤反問:「不是嗎?」

文太太仍不願置評。

「其中有什麼蹊蹺不成?」

「勤勤,夜了,要不在家留宿,否則該回去了。」

「媽媽——」勤勤意猶未足。

「勤勤,這種逸事,聽過算數,適可而止,不宜追究。」

「是,媽媽,明天見。」

畫展如期舉行,一點意外都沒有,檀氏畫廊控制這種事,那還有什麼話說的,霎時間文勤勤這個名字便通了天,人人都知道她是從紐約挾譽回來的藝術家。

全市的雜誌都渴望得到文勤勤的訪問,負責替她宣傳的小組疲於奔命。

專人寫的畫評一出來,震撼力大到沒有人敢不側目。

每一幅畫上都釘著某某先生賞識字樣。真虛偽,勤勤想,乾脆寫上「已賣」,豈非慡快,就像傢俬鋪,或似時裝店,買者去也。

展覽中也有小插曲,楊光那張畫被勤勤列為非賣品,偏偏有數十個顧客看中。

不是沒有人識貨,儘管這些人客亦是同擅氏有生意往來的熟人,買畫不過是為應酬,但卻指定請文小姐以同樣筆法觸覺專門特地畫一張給他們。

勤勤的感覺壞到透頂。

楊光的真跡要論斤秤出去,但其中一張放錯了場地,即時身價百倍,貴不可言。

可見這不是畫的問題,任何模糊不清的作品只要加以吹噓,故弄玄虛,作一副高不可攀、神秘莫測的樣子,都可以造成一時的轟動。在一段短時間內矇騙一小撮人,實在並非難事。

這樣子算下來,黑猩猩給包裝一下,也可以開畫展。

沒有什麼好興奮的。

是以文勤勤嘴角那一絲冷冷的嘲弄之笑意竟是真的了。

展覽曲終人散,她抱著楊光那張畫回家。

檀中恕與手下召開事後研究會,問得很簡單,只得一個問題:「文勤勤如何?」

大家看著張懷德,她先發言:「非常好,完全知道她與畫廊相扶相助,一點沒有自以為是,絲毫不見驕矜,我當初對她略有偏見,是眼光偏差,現在證明在工作上面,她非常成熟。」

宣傳主任說:「極易相處,真誠對待同事,伸縮力強。」

「聰明、好學、能吃苦,情緒低落仍肯持續。」這是形象顧問,「我想大家都看到一點:她實在長得美。」

檀中恕牽牽嘴角,有點悽酸意味。

過片刻他說:「但是她的確相當任性。」

張懷德說:「她畢竟是幹藝術的,不羈在所難免。」

「計劃可行?」

「可行。」

沒有異議。

檀中恕說:「不過一個畫家,最主要還是作畫,沒有作品,即時死亡。」

營業部代表笑了,「我們不會放過她的。」

檀中恕輕聲說:「籌備下半年度去巴黎展覽。散會。」

張懷德說,「看樣子文勤勤要痛下苦功。」

檀中恕沒有回答,他看著對面牆上掛的那幅石榴圖,過了一會兒,同事都走光了,他用手捂住臉,許久許久沒有放開手,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