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年站在壁壘上,不遠處的一個個莫邪都的方陣,正一點點的向這邊擠壓過來,他出身將門,自小就練習射術,眼力很好,隔著十七八丈外便能由盾牌縫隙看清對手的臉龐,那些楔形陣中計程車卒的臉色彷彿和他們身上的鐵甲一般,也是一種鐵灰色,沒有恐懼,沒有喜悅,沒有憤怒,毫無表情,他們只是小心的保持著隊形,用大盾保護住自己和戰友的要害,同時不斷的從盾牌的縫隙中發出準確的刺殺,將一個又一個敵人擊倒在地,就好像農夫割麥子,鐵匠打鐵一般,並無半點感情波動。與之對抗的常州軍士卒也不乏勇悍之徒,可是最多能夠殺死一個敵人,便被對方整體的力量所壓倒。恍惚間,他彷彿回到了那次在淮上護送商隊,初次與呂方相遇時的情景。敵軍也是像這般排成密集隊形,先用投矛削弱並在對方陣型中開啟缺口,也是立刻用密集的隊形撕開缺口,進而席捲全線。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眼前的這隻敵軍比起當年呂方手中那三百兵人數更多,陣型變化更為熟練,準備更好,人數也要更多;而與之相對的常州軍相較於自己當年統領的黑雲都精銳也相差甚遠,其結果也是可想而知了。

“該死,難道這些是呂任之在丹陽留下的餘澤。”王啟年在心中突然跳出一個念頭,他年齡雖然還不到三十,可是出身將門,幾乎記事起便在軍營中摸爬滾打,街坊鄰居都是吃兵糧的漢子,不過十五六歲大小披甲持戈在行伍中奮戰,其打過的仗之多,在淮南軍中的年輕一輩中都是屈指可數的。可呂方那種紮營、列陣、突擊,尤其是士卒皆持大盾,先投矛,然後以大盾利兵的楔形陣求得突破的戰術,卻是重來沒有見過。他本是個極為好學之人,當年在呂方手下吃過虧之後,在七家莊養傷之時,便有細心向呂方討教。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卻越來越吃驚,呂方這用兵之法對手下兵士尤其是都長一級的基層軍官要求極高,士兵們要頂盔戴甲,還要手持大盾、兩根投矛,短劍或者橫刀,反覆衝殺,負擔之重可見一斑。這倒也罷了,而且都長還要能夠透過哨音指揮手下變換隊形,根據具體情況來決定是應該留在陣線中保持密集隊形,還是應該突入敵軍的側翼,面對對方的騎兵衝擊,是應該變為橫隊抵抗,還是變成縱隊迎頭反衝擊,等等云云。當時各家軍閥,大部分步兵都不過是消耗品罷了,無論是戰鬥意志和技能都無法執行這麼複雜的戰術,便是有少量這樣的精銳,肯定也是用來做主帥的牙兵或者騎兵,絕不會用來當做步兵直接投入在戰陣之中。(其實呂方現有的六坊兵中也只有少部分老兵可以做到這種要求,在戰鬥中一般是放在第三列用來當預備隊的)更不要說其都長一級的軍官了,能夠督促手下不臨陣潰逃便是合格的了,如果能夠帶頭猛攻,激勵士氣,那更是一等一的好軍官了,可是若要他們根據上級的命令,在戰場複雜的環境下變換隊形,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由此可見,要使用這樣的戰術,平日裡就要花血本培養能夠執行這種戰術計程車兵和基層軍官,否則還不如直接用密集隊形,起碼陣中計程車兵也絕了逃跑的念頭,他身後的同伴自然會堵死他逃跑的路線。在眼前的戰場上出現今天的情況只有兩種可能性:要麼呂方參與了田、安之亂,要麼這些就是呂方留在丹陽的精銳。

此時常州軍的左翼,在莫邪都的猛攻下,節節敗退,他們士卒本就軍心搖動,後來屢次反撲又被敵軍粉碎,幾番下來,行伍中的悍勇之士和基層軍官也都已經損失得七七八八了。終於,就如同被洪水衝開的堤壩一般,開始是一小股,接著是越來越大,成群結隊計程車卒丟下兵器,推到攔在自己去路上的袍澤,踐踏著傷兵的身體,向後面逃去,便是有少數堅持死戰的,也被潰逃的人流席捲而去,無法堅持。

“好,好個莫邪都,不過三千人便是這般厲害,若是有十萬這等強兵,就是橫行天下又有何難?”站在土丘上的安仁義看到這般情景,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