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徽和他說起了世界歷史。

其實他本人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他告訴嘉禾,他想給她說個故事,然後就不由自主的從尼羅河文明開始講起。

他也不知道這就是世界歷史,他只是覺得,需要給女皇說幾個故事,讓她放鬆一下身心。

夏朝的國土的確很是廣闊,可是這個世界要比她想像中的要大上許多倍呢。

第163章 、二十一

夷夏之別自古有之。

嘉禾這輩子沒正兒八經見過幾個胡人,無論是北邊的北戎、南邊的南夷,還是遠跨重洋的紅毛鬼。她對這些生活在中原之外的人並不瞭解,也談不上喜歡或是厭憎,但出於夷夏觀的影響,在蘇徽最開始與她敘述的時候,她很是惱怒的打斷了他好幾次,直呼她堂堂夏朝天子,怎可聽這些蠻夷的故事。

等到蘇徽說起某臨海小國輝煌至極的文明之時,嘉禾的抗議稍稍平息,輕哼了一聲,說這群蠻人倒也不全然無知粗野。

蘇徽說到那個地跨三大洲,建立了嚴密法度的偉大帝國之時,嘉禾收起了之前臉上輕蔑的神色,不再覺得蘇徽的敘述是對她耳朵的侮辱。

蘇徽說到帝國的崩裂與滅亡之時,她蹙眉嘆息,喃喃自語:亡於內外交困,此與西晉、北宋何其相似……真怕我朝亦重蹈覆轍。

再等到蘇徽說起西陸各國爭雄的故事之時,她已然全神貫注的沉浸到了這異域的風雲變幻之中。

最後蘇徽談起探險家爭先恐後跨越重洋的壯舉,說到逐漸被風帆串聯的世界,她更是忍不住擊掌驚嘆,為之熱血沸騰。

當蘇徽說起那個從來不為人知,被大洋所隔絕的大陸之時,已是夕陽西下。赤色雲波翻湧如浪,斜陽似火。最開始嘉禾走出御書房時,並沒有想到她居然真的能夠聽蘇徽絮叨一個下午。她原以為自己最多給蘇徽半炷香的時間廢話,等什麼時候她不耐煩了,就叫董杏枝將這人拖下去。可最後她居然會對蘇徽的故事感到意猶未盡。

一個下午的時間,嘉禾先是筆直的站在蘇徽對面,揚起下巴冷冷的聽著他說話;後來是倚靠著廊柱,聚精會神的聽故事的同時,悄悄屈起膝蓋緩解雙腿的痠麻;到後來嘉禾和蘇徽索性在廊上席地而坐,像是鄉下的野小子和沒教養的小姑娘。

也不是沒有乖覺有眼色的宮女搬來了凳子,或是請嘉禾與蘇徽到殿內說話,但沉浸於故事中的嘉禾不耐煩的揮退了她們。

以董杏枝為首的一乾女官在嘉禾身後站著,起先皺著眉頭,擔憂御書房內尚未批覆完畢的奏疏——雖說要緊的那些軍務早已被嘉禾挑出來處理完畢,剩下的都可以拖延一陣子,可就怕她到時候又與自己較上勁來,非得挑燈熬夜,通宵不眠。

接著是擔憂蘇徽今日說的這些故事,會傳到紫煌宮外那些儒生的耳中。嘉禾對於夷夏之別其實並不十分重視,一開始的時候雖然口口聲聲說她堂堂天子怎可聽蠻夷的故事,可到底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沒有真的打斷蘇徽。可那些儒生就不一樣了,要是讓他們知道蘇徽居然敢和女皇說這些,一定會大呼小小錦衣衛妖言惑主,應當下獄問罪才是。於是董杏枝在蘇徽和嘉禾,一個專心講,一個認真聽的時候,悄悄喝令女史停筆,不得記下今日下午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又叮囑其餘在場宮人保守秘密。

最後董杏枝憂慮的是蘇徽——十五歲的侯門庶子,哪裡來的廣袤見識?蘇徽說他講的只是一個故事而已,可一個人由著想像力胡編亂造出來的故事,哪裡會有如此清晰順暢邏輯與因果關係,又怎會軍事、政事、財事樣樣涉及?頂尖的文人或許可以輕輕鬆鬆的在筆下寫出一段委婉動人的愛恨情仇,可如果想要為他的人物構建出一個全面而真實的社會背景,卻是相當艱難的一件事情。更不用說,蘇徽所將的這個故事跨越了數千年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