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對的世族俊彥,相濡以沫,相夫教子,白頭偕老。爺爺和爹,還有那麼多叔伯也不會戰死沙場,到最後只剩下一個她,如果不是後來自己被趙勾相中,那樊家就等於連一個清明祭祖的人都沒了。

執著於武道的糜奉節沒有這麼多傷春悲秋的感觸,身後劍匣已經裹以棉布遮掩,光看架勢,這位離開正統江湖太多年的沉劍窟主可沒什麼宗師風範,只像是個不諳人世情的刻板老僕而已。徐鳳年輕輕說了聲進城,四騎就撒開馬蹄前往城門,除了姿容足以惹人憐惜的樊小釵給城卒狠狠多剮了幾眼,並沒有生出是非。在城南入城後,徐鳳年熟門熟路領著他們前往城北,一路走街過弄穿巷,樊小釵難免訝異,照理說徐鳳年不該如此熟稔大盞城格局的。

四人最終在城北一處通衢鬧市叫青竹酒樓的地方歇腳,酒樓生意興隆,一樓見縫插針找張空椅子都難,迎客的店小二也不太地道,掉進錢眼出不來了,大咧咧牽過了四人坐騎去馬廄,接下來就不管客人的死活了,要吃飯喝酒,等著吧,就不信四位外地客官還能換地方。四人只好在堆滿青竹板子的櫃檯前等空出張桌子落座,徐鳳年百無聊賴地拿起一塊青竹籤,上頭刻有菜餚名字,附有價格,可真不便宜,都快趕上京城的咋舌水準了,當真是滿樓的冤大頭啊,當然現在又多了他們四頭待宰肥羊。

徐鳳年欣賞著竹板上的秀媚楷體,眼角餘光看到那名透著滿身伶俐勁兒的年輕店小二上了二樓,徐鳳年會心一笑,多半是瞧出他們四匹馬的來歷了,出幽州前,拂水房就將那四匹幽州戰馬換成了河州驛騎,進入薊州境內前,暗中接頭的拂水房諜子又給換成了四匹上等薊南軍馬。徐鳳年看出了那店小二鬼鬼祟祟的蛛絲馬跡,除了餘地龍,糜奉節和樊小釵自然也都察覺到這青竹酒樓的不同尋常,尤其是剛剛因功晉升為拂水房玄字號大璫的樊小釵,怯怯弱弱的表象下,散發出一絲隱藏極好的嗜血氣息。糜奉節厭惡地瞥了她一眼,擁有如此皮囊的絕色女子,當死士做諜子也就罷了,怎的還打心眼喜歡上了殺人,而且通常都是虐殺。樊小釵挑釁地回了糜奉節一眼,這讓早就對這瘋婆娘滿腹怨氣的沉劍窟主越發心生殺機。如果不是北涼王就在身側,糜奉節背後劍匣藏有精心挑選出來的八柄絕世名劍,他不介意將這女子大卸八塊。

酒樓內眾多來此一擲千金的豪客其實都挺精明,故意酒後吐真言,都在嚷著什麼“老闆娘!來給爺敬個酒,放心,爺是斯文人,只吃酒不吃人!”“徐家娘子,咋從沒見你相公露過臉,真是個王八蛋,這天寒地凍的鬼天氣,也不怕徐娘子晚上難熬?!”“掌櫃的,老子在青竹酒樓連吃了十幾頓飯,開銷都夠把大盞城二流窯子的花魁拿下了,你倒好,手也不給摸一下,這天底下的生意,哪有你這般做的?”

一樓也不全是這些滿嘴葷話的腌臢糙漢子,不乏有青衫儒雅計程車子書生,大多堪堪及冠歲數,對於耳中這些汙言穢語,都竭力忍受著,如今薊州的世道不太平,讀書人的行情也就每況愈下,愈發不景氣了,要是擱在前幾年,他們早就拍案而起罵得這幫市井潑皮狗血淋頭,別說動手,他們都不敢還嘴。只是薊州動盪連連,先是薊州定海神針楊慎杏大將軍帶走了所有薊州老卒,然後是袁庭山那條過江龍來薊州成了山大王,不但是大柱國顧劍棠的乘龍快婿,之後更拐騙了薊州雁堡李家的女子做妾,且手握兵權,薊南薊北所有江湖宗門幫派可都唯袁將軍馬首是瞻,袁庭山眨眼功夫就將薊州幾條不服氣的地頭蛇收拾得生不如死,如今又聽說北莽數萬騎軍叩關南下,薊北邊境上的銀鷂城已經都給丟了。薊州唯一的好訊息就是韓家沉冤得雪,當今天子親自下旨追諡韓家老家主韓北渡為“武襄”,不但不是世人猜想的以第二等“忠”字打頭,最多配一個忠定或者是更靠後些的忠烈,反而在以第一等武字八大美諡中,拿下了排在第五的襄字。不提離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