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管你啊,要不然你早心軟了。反正你以後做你弟那些事的時候,記得先跟我商量就行。”

寧宥聽了噗嗤一笑,兒子太老三老四。

但她關門出來,就忽然開竅了。以往她從來不會拒絕寧恕,尤其是在大事上。可這回,果真是兒子一直奮力拉著她的手臂,監督她,不讓她收起委屈,繼續對寧恕嘔心瀝血。而另一方面,另一個監督,她媽媽,卻過世了,不會再有人以各種手法要求她幫弟弟的忙。這一漲一消,還得加上她最近對寧恕失望透頂,被傷到極限,她竟然在寧恕最困難的時候拒絕了寧恕。她想不到,寧恕也同樣想不到吧。

寧恕竟然因此崩潰。

但寧宥依然想不通。

………

寧恕何至於誇張到崩潰!

寧宥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糾結著寧恕的崩潰,一邊用報紙與膠帶將一件件傢俱包裹起來,她知道,這些傢什將沉寂好幾年,直到寧恕出獄,方能兩人協議處理。她不捨得讓這些由媽媽一手一腳購置起來的傢俱蒙塵。郝聿懷也來幫忙了幾下,但發現他粗手粗腳似乎更加添亂,便自作主張退出。寧宥很想叫住兒子,她倒並不是希望兒子幫手,而是喜歡看到兒子在身邊。可終究是忍住沒開口。

房子不大,很快便清理乾淨。兩位鐘點工拿了工資先走了,寧宥還在一件件地包裹傢俱,直到最後一件,郝聿懷坐著的客房凳子。郝聿懷無處可坐,只好站在一邊幫手。兩人很快將最後一件傢俱包裹好,站在客廳中央環視四周,整間房子已無生機。就這麼,媽媽的那個家結束了。寧宥不禁眼圈發熱。

郝聿懷道:“又哭了,你太軟弱了。”

寧宥道:“你又沒看著我。”

郝聿懷不屑地道:“不看也猜得到。”

寧宥不禁含淚一笑,“走吧,吃完中飯,我們回上海。”雖然臉上有笑,可心裡傷感。媽媽的家,如今死的死,入獄的入獄,只剩她一個人為這個家收尾。再想想崩潰在看守所裡的寧恕,寧宥的心不免揪痛。

郝聿懷快手快腳一個大踏步竄到門邊,正要開門,忽然見到空曠的門背後一粒鮮紅的東西,他以為是衛生沒做乾淨,就撥弄了一下,卻沒撥弄下來,“這是什麼?”他繼續撥弄著油瓶蓋,好奇地看向媽媽。“幹嘛把貓兒眼遮擋起來?多麻煩啊,外面又看不見裡面的。而且又不好看的。”

寧宥看了一下,見油瓶蓋的基座用不知什麼膠水牢固地黏在門板上,掀開可以活動的薄薄的蓋子一看,正對著門鏡。寧宥納悶了一下,便豁然開朗了。她讓郝聿懷站到門外去,現身說法告訴郝聿懷這油瓶蓋的用處,是為了不讓外面的人從門鏡透出的微弱光線中辨別出裡面有沒有人活動。

郝聿懷誇獎著外婆真聰明,要求與寧宥易地而處,讓媽媽猜他在不在看外面。果然,媽媽完全猜不中。他開心地笑著開啟門,“這是我發現的,外婆真聰明。她幹嗎弄這個呢?跟誰玩啊?”可郝聿懷發現媽媽在門外一臉嚴肅。“又怎麼了?”

寧宥皺著眉頭道:“我想到我媽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裝這麼個油瓶蓋,她臨終前心裡都是恐懼。這個油瓶蓋再度提醒我,寧恕都做了些什麼。他完全不顧媽媽的恐懼。他想讓我救他?做夢!也該讓他嚐嚐漫長的恐懼和無助。”

郝聿懷不耐煩地道:“這都老生常談了,你還打算說幾次啊,你弟怎麼對你媽,你早知道的呀,連我耳朵都聽出老繭來了。”

寧宥尷尬地道:“這不親人間的選擇性遺忘嗎,我總是不知不覺忘記我弟的不好,忍不住又想幫他。”

郝聿懷想了想,舉一反三,“對啊,爸爸的……那啥,我慢慢不知不覺地忘記掉了,忍不住又想開庭那天去看看他。你旁邊看著肯定很心煩。”

寧宥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