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走到櫥邊,拿出一壺酒,當他回過身來時,突然看到一道白光直向眼睛刺來。馮吉沒有動,白光在碰見眼睫的一瞬間停住了。“不需要這種東西?”許年收劍回鞘,重又回桌邊坐下,“一般人就算不知道怎麼反抗也會試著躲避,你連眼皮也不眨一下,這又怎麼解釋呢?”馮吉的臉色絲毫未變,他走到桌邊坐下,給許年和自己斟上酒。“處事不驚和舞槍弄棍有必然聯絡嗎?許公公這次來曹州,好象對我意見很大,不是來敘舊,倒是來找事的。”許年不回他的話,將杯內的酒灑了,自己動手再斟上。

“這麼不給面子,連酒也不屑於和我喝了嗎?”馮吉皺眉問道。“這只是我的習慣,很多年了。”許年面不改色的回答,將杯子伸過來,在馮吉的酒盅上輕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很多年?是啊,已經過了很多年。”馮吉有些懨懨的回答,這帶著些惆悵的語調不經意地挑起了許年心中的某種愁緒。“我記得,我還欠了你一條命。”許年把弄著手中的空盞,輕輕地說。馮吉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那種事情,還記著幹什麼?”他提壺再為許年滿上,許年也不接話,只是小酌。“其實我們大可不必這樣對著來,”馮吉的聲音變得和氣了許多,“自打見面我們之間的味兒就不對,許公公對我生疏了很多嘛!”許年抬眼看了馮吉一眼,答道:“只怕生疏的不僅是我罷?”

馮吉不看許年,將眼光遊離在外,似乎是很漫不經心地問道:“許公公還記得我們上次喝酒的情形嗎?”許年看著馮吉,一種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記得。”馮吉臉上也有一絲也許只有許年才能體味的愁思。怎麼會忘記呢?那是在土木驛站的最後一夜,有城牆的懷來鎮只在幾里之外,然而因為王振公公的阻止,皇上拒絕了進城避難。蒙古人於是包圍了這支沒有水源供應的軍隊,兵破就在眼前。在那個漆黑的夜裡,將做殊死一戰的儒將馮吉遇見了持劍逡巡的公公李年,兩個相識於戰場又將相別於戰場的朋友對視無言,悽愴地大笑幾聲後,在胡營傳來的號聲中分飲了馮吉身邊最後一壺酒,灑淚而別。

忽然,馮吉扭過頭認真地對許年說:“許年,還當我是朋友的話,聽我一句:你走吧,別管這裡的事了。”

許年楞住了,半晌,把酒杯慢慢放下,“你還當我是朋友?”他問。馮吉望著他,眼神漸漸地又轉為先前的那種冰冷,“什麼意思?”許年道:“你操縱了這裡發生的一切,卻讓我在裡面亂轉。”“我?”馮吉放下酒杯,“我什麼也沒做。”許年哼了一聲:“我不知道馮吉居然會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總管,而且一做七年。”“你想說什麼?”馮吉面無表情地問。“你在這裡是有目的的,你計劃了很多事,馮瑤環的藏身處是你告訴的蒙珠爾嘎,”許年直盯著馮吉說,“而且你也很清楚馮年瑜被刺的事。”

馮吉的面色有些發白,但仍然看不出他有什麼緊張。“我還是那句話:許公公不可瞎猜,需知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許年冷冷一笑:“我先前或許是瞎猜了,但要我相信這整件事僅僅是復仇只怕不行。蒙珠爾嘎背後還有人,我要知道那是誰。”

馮吉沉默了很久,然後,他拿起酒杯繼續喝酒。許年也不逼他,也啜了兩口。“馮夫人住在哪間房?”忽然,許年問道。他看到馮吉拿酒杯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你問這個幹什麼?”馮吉抬起眼睛。“如果你不說,我去找蒙珠爾嘎,她會說的。”許年用指尖輕輕叩著桌面,很輕鬆地回答。馮吉的臉色十分陰沉,“夠了,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他說,“我也知道你來曹州是為了什麼,好吧,我們談談。”

從馮吉緊繃的臉上不難看出他心中的極度不快,但是,許年為什麼要在意呢?那是馮吉的不痛快,不是許年的。許年沒有說話,馮吉卻也明白沒有迴避話題的可能了。“想必你是為錢御史前一陣拜訪馮年瑜一事來的,如果我猜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