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

像嗓子痛是重感冒的前奏,陷入愛情也有它的前奏。林清平有時毫不在乎,認為迷幻劑那件事只不過是個玩笑,想必應致治不大會放在心上。下一刻卻又變換想法,覺得自己的行為冒犯了對方的人格和尊嚴。而無論別人的想法如何,這越演越烈的患得患失卻是叫自己明白,已經徹徹底底地陷落了。

僅有的難說好壞的交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漸漸被抹平。應致治來到他的地方,開了門,溜了一圈,關門離開。沒有留心,已經在另一個人的心房紮下根來。

雨停了,天還陰著。林清平下了出租,過安檢進站。他們列車所在的檢票口旁邊的座位上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人。昨夜還在夢中出現的人坐在那裡,右手搭在他的旅行包上,發呆。

他走向他,竟然躊躇了。應致治回過頭,漆黑的眼珠,像命運的齒輪般轉動起來。

像是刻意掩蓋剛才幽微難明的複雜心情,林清平故作輕鬆地大步走上前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的如同失憶一樣。

應致治微微笑了下,算作是招呼。然後回頭看顯示器,還有二十分鐘檢票進站。

“這麼突然去旅行,太匆忙了吧。”

“去就去,不去就不去,還有什麼好準備的麼。”

“你倒是乾脆。”林清平坐下,並向後一靠,左手搭在對方背後的座椅沿上。“我不答應的話怎麼辦?”

“那你回去。”應致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那笑看的林清平不舒服,他明白的很,這可不是什麼打趣的話。或許對方對於他是否一起同去,只是可有可無而已,現下這一刻,甚至是真的希望他不去的了。他不由感到一絲困惑,只是旅行而已,竟然升起前途未卜的怪異感。“為什麼先去杭州?”

“沒有為什麼。就選了它罷了。”

“是嗎?”這句反問意味深長,可是應致治完全沒有理會。他們枯坐一會,便加入等候排隊進站的人群中。

列車飛馳,耳邊有輕微的壓迫感,尤其是過隧道漆黑一片的時候,更為明顯。但是林清平喜歡這種感覺,窗外的林木溼潤的氣息將車身裹著,陪伴他們奔向一個似乎永不到達的遠方。是淡淡欣喜著的心情。

應致治瞧著窗外,極為入神。右側的胸鎖乳突肌繃出一個凝固的弧度,像絲毫沒有察覺他的注視一樣。

前面再前面一排的一個穿著紅毛衣的女孩子,約莫五六歲光景,踩在爺爺的身上,面朝他們的方向,大聲喊著“我要去英國。”聲音清脆明麗,足以推測出是個良好教養又略微驕矜的小公主。

林清平仔細端詳著,發現她的確可愛。麵皮是令人窒息的白,向目力能及的任意方向放射出去。形狀像一隻肆無忌憚的鬼。一隻眼裂長些,一隻眼裂更圓些。單看的話,都無可挑剔。混在一起,終歸有些怪異。

應致治聽到聲音,也看過來。

女孩的爺爺不想讓她的聲音這麼大,便壓低嗓子跟她對話。問她想去英國的哪裡。小女孩說不上來具體的地方,囁嚅了半天,說“倫敦好了。”

應致治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欲言又止。最後自言自語般,說“倫敦有好多雨呢。”

林清平轉頭看他一眼,問道,“你來自倫敦?”

應致治點點頭。然後就似乎不想再說下去了。林清平不以為意,挖掘喜歡的人的一切是一種樂趣,不必急於一時。至於是地雷還是寶藏,甚至沒有出現他的認知中。

二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們聊了一些東西,有的沒的,絲毫不觸及根本。到最後,竟相繼睡去了。應致治的身子原本靠在車窗那邊,迷迷糊糊中尋找更舒服的地方,漸漸挪動到林清平的肩上。沒有意識的時候,自然而然竟能達到一種和諧與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