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的身份,就算解釋了青蓮會的人,也應該避嫌要緊,又怎會拋卻世俗眼光,與邵九結交?更何況,馬俊國是老廳長的肚子,警察廳中本大多都是老廳長的舊部,他自然無形中又贏了一籌。

這正是馬俊國的高明之處。看似閒散浪蕩,其實,那一點點積累起來的人脈,又何嘗不是在為自己鋪路?

如今,只差一局,若能做一件使百姓都交口稱讚的事,為警察廳博得榮光,那麼,便大局若定了。

而明日之事若有警察廳出面,不止青蓮會可以置身事外,坐收漁翁之利,同時,此事與碩家二小姐的事,與公與私,亦是賣了馬俊國一個天大的人情,以後的事,便好辦多了。

平野不決舒了口氣,看向邵九:“那裘堂主爺要如何……”一抬眼,卻見邵九已轉過身去,姿態散淡,甚至帶著一絲慵懶:“今夜我就在這裡過夜,不用守著,去睡吧。”

平野知他每個月總有那麼幾日,會留在這浮雪庭,幾乎足不出戶,更不容許人打攪,這已成為青蓮會與邵公館人人盡知的管理,暗歎一聲,亦並未多言,只輕輕點頭,退了下去。

輕輕合上門,並未點燈,邵九置身於一片黑暗中,彷彿是另一個世界。

自窗外投入的一點點細小的光線,落在天花板上,依稀能看清屋子裡的陳設。一塵不染的書桌,巨大的書架,一張再簡樸不過的床榻,邵九就這麼靜靜地坐著,幾乎還能聽到屋外院子裡孩童無憂無慮的嬉笑聲,以及一個深沉卻慈愛的聲音道:“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顏兒,你可知這仁字為何當先?你要記住,古來為君者,無知無勇並非天下百姓之難,無仁才是。仁者無敵啊!”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一雙狹長的眼眸輕輕闔起,不知過了多久,再睜開時,已全無適才瞬間的迷惘與動搖,只剩一片冰雪般的清明料峭,亮的叫人不敢直視,像是無邊黑暗裡的一盞燈,陰霾天空的一顆寒星。

仁?仁又如何?

這廂裡,浮雪庭裡靜寂無聲,那廂裡,寶齡卻睡得出乎預料的安穩。睡夢中,她還瞧見那人修長的十指捏著酒杯,含笑道:“生辰快樂。”

一雙眼眸在流光瀲灩的玻璃之後,溫柔如春水一般。

靜夜冗長,一轉眼,卻已天光。

……

許是睡得極為安穩,一大早寶齡便醒了,卻一動不動的躺著,想起昨夜的夢,不覺有些怔仲,一顆心靜不下來,將心裡的事,那些解不開的迷惑從頭到尾細想了一遍,如電影一般一幕幕回放,知道拾巧叩門,才起床梳洗。

寶齡發覺今天的邵公館與前兩日有些不同。雖然平日的守衛亦在暗處,整個邵公館白天便如尋常人家的宅子一般春光妙曼,但她依稀可以感覺,只要一有絲毫的動靜,哪怕只是鳥雀飛過,都會有一閃而過的人影,知道確定無事之後,才又會如幽靈般的隱去,不著痕跡。

但今日,她卻明顯感覺,那些安慰似乎不見了。她自三樓的視窗望去,整個邵公館沉浸在一片煙雨朦朧中,不知是不是入了梅,又接連下了兩天的雨,天空中的溼氣太大、氣壓太低,總有一股壓抑之感,叫人心頭莫名的不舒服。

寶齡見拾巧正收拾床鋪,問道:“你們九爺出門了?”

拾巧彷彿對她一清早便問道九爺很是受用,又聽聞昨日九爺在浮雪庭為這位碩大小姐慶生,於是笑吟吟的道:“九爺一早便起了,在廳裡與幫裡的裘堂主議事呢,這會兒該好了。”

寶齡轉過頭去,便正巧看到前日那位高大威猛的裘堂主自屋簷下走出來,步伐極有節奏,他身邊撐傘的人不知腳下踩到了什麼,傘一斜,屋簷上一滴碩大的雨滴便滴落在裘堂主的脖子上,裘堂主下意識地抬頭一看。

四目相撞,寶齡驀地縮回身去,心隱隱的一跳。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