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阮素臣本也在他的計劃之中。這一點,她能想到,阮素臣如何會想不到?所以,阮素臣應當早有了決定,也許會索性將所有的事情攤開來說。

又或者,還是別的什麼事?

寶齡正沉思著,卻聽邵九從容地道:“我這就過去。”

他不問理由,臉上亦沒有一絲驚訝之色,好像早就料到一般。但神情間卻又沒有深凝之色,彷彿阮素臣叫他去不過是閒話家常罷了。

他側過臉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捋開她額前的碎髮,動作自然而輕柔:“早點休息,明天見——阿零。”

明天見……明天……

無邊的夜色籠罩下來,寶齡的心頭彷彿也罩在這一片濃郁的薄霧之下,悶得微微發澀。

她想起在莫園時,他不知怎麼發現了她的秘密,知道她便是那寫書之人,也曾這麼叫過她,彼時帶著些許戲謔與玩味,而失憶之後,她出於某種說不清的緣由,讓他叫她阿零,他便彷彿日日掛在嘴邊,他喜歡沒說一句話都叫她的名字,與從前相處時用“你”或者“顧小姐”截然不同。

第一天她還有些不習慣,後來便越來越自然。然後,然後便變得……喜歡。

或者他並不知道,每當他喊她阿零時,她便自覺不再是顧寶齡,而是真正的自己,彷彿是在校園的操場上,在等候的公交站上,在隔壁的超市裡遇見的一個男子,帶著淺淺的微笑,用拖著尾音的語氣喊她。

這才是她心底最想要的吧?撇開那些恩怨利益的交纏,撇開時空的阻隔,只是純粹地喜歡上了那麼一個人,想和他在一起。

然而——怎麼可能?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彷彿要將心中那股壓抑、沉悶、難明的酸澀全部藉由呼吸吐出去,才輕輕地一笑:“去吧。”

四目相對,邵九眼底的神情宛如被黑夜所遮蓋,了無痕跡,淺淺地一笑:“那我走了。”

“嗯。”她模糊地應了一聲,看著他轉過身,忽又叫,“邵九!”

“嗯?”他轉過身看著她。

她頓了頓,飛快地甩頭,展顏一笑,笑容在黑暗中如同碎光般閃爍:“沒什麼——再見!”

再見。

再見了,邵九。

再見了,妖魔般的男子。

再見了,她曾愛過的男子。

還記得她離開顧府的那一刻,也曾決定要與那些舊時的人斷了聯絡,彼時的她,也曾跟他說過再見,卻未想到,很快,便又相見。

她找不到馬車,他從她身邊經過,讓她在莫園安頓下來。

此刻想來,當時他的出現,並非巧合那麼簡單吧?不,不止那一次,他每一次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也非天意而是人為。

可是,為什麼哪怕此刻她想起來,還揮之不去呢?

她冷冷地一笑,朝前走去,好像笑心底那個卑微的自己,然後再默默地說:寶齡,要堅強,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死過一回,還怕什麼?

失戀罷了,別離罷了,不貴,是戀還沒戀別結束了……這種事擱現代早已經變成俗氣不過的故事,那個時代,嫁的那個不是你想要的,娶的那個是無奈的,早已司空見怪,跟上海的富商,北京的官一樣到處可見。

能夠好好活下去才最重要,何況——她也並沒那麼糟糕,至少,她要嫁的人,她相信,會真心對她好。

這就夠了,不是麼?這就夠了。她一遍遍地在心底對自己說,好像要逼迫自己承認一般,直到心緒不再那麼起伏了,臉上才浮上一抹釋然的微笑,邁開步子朝前走去,卻聽招娣急著道:“小姐不必往西苑去了。”

嗯?她轉過身,用目光詢問。招娣抿了抿嘴:“今日下午四公子便吩咐奴婢將小姐在西苑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說是……